八点整，汽车准时启动，沈琰坐在靠窗的位置，远远瞧见苏幼雪的身形被拉长成一个小小的点，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车厢内气味儿很浓。
不少都是拿着扁担的老头儿老太太，放着两个簸箕，里面还能够看见几棵蔫儿了的菜叶子。
沈琰知道，这是沿路村庄里的农民，正赶上青菜出茬儿的时候，摘了来京都卖。
这里好歹是都，青菜能卖得上价。
而这个时候回来的班车只有晚上这一趟，因此都扎堆结伴回来。
沈琰脚踩着皮箱，眼睛都没闭上，班车比火车还乱，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上人很多，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卖完菜的中年男人随意将扁担往地上一放，吆喝着人往里面挤一挤。
“让个位置！让个位置！我爹年纪大，让他坐地上休息会儿吧！”
地地道道的京都口音。
声音浑厚，粗犷有力，连带着沈琰都下意识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这一瞧，刚好在自己身边，一旁的乘客往自己这里挤了挤，道：“往里面挪挪。”
中年男人将扁担放在地上，又从箩筐里拿出了一个小马扎，之后招呼着一个头花白的老人坐着。
“爹，饿不饿？”
他问道。
沈琰多看了两眼，瞧见两个箩筐，两个簸箕，猜测应该父子两一起进京都卖东西。
生意不错，里面都空了。
老人坐下，摇摇头，道：“三伢子，你要饿了你就自己吃，我歇歇，甭管我。”
年纪大了，累了一天没什么胃口。
被称为三伢子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又探头去箩筐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看着打包得很好，绑得严严实实。
他一个结一个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大碗，上面还倒扣着一个盘子。
这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吃食。
而这玩意儿出来的一刹那，叫沈琰眼睛都瞪直了！
好家伙！
是一个青花瓷大碗！
隔着一米远，都能够瞧见大碗上的花纹。
周身装饰着图案细腻的海马纹，靠近碗底的地方还绘着海浪上的奔马，线条繁复不凌乱，颜色是那种淡淡的幽蓝。
而白釉的地方，则是泛着一点儿黄，应该是年代久远了的关系。
沈琰眼皮子猛的跳了跳。
这碗，他上辈子可是见过的！
不过那是在一个老板的家里了，做生意的时候，免不了去参观作客，在一处京都郊区的老别墅里，装修极其繁华奢靡的大厅内，正中间的玻璃罩子里就摆着这个青花碗。
沈琰好奇，多看了两眼，因此印象极深。
那会儿那老板还十分得意的告诉自己，这碗是他从早些年的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花了二百万，如今这么些年头过去了，身价早就过了二千万。
沈琰的心思有些涌动。
他悄悄坐直了身子，盯着那碗多瞧了几眼。
实际上，要辨认这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见过的那个，十分容易。
沈琰还记得，那老板仔仔细细的拿着光束笔照了照，指着碗底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对他说：“可惜了，要是没这条裂缝，这青花碗的价格，起码得再翻上一倍呢！”
沈琰思绪有些微微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