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上辈子,他已经是那个成为了圣人的自己,而整个大荒他只有笔耕辍一个道友。
圣人笔耕辍已有一座小山那么大,声音如钟,行卧不便,站在他的脚底垂直仰望,都未必能够看到他的头。第一次去拜访圣人笔耕辍的时候,颜君陶差点把笔耕辍误认为成笔耕辍的洞府,心中还在奇怪,这是什么沙雕造型的道场。
然后,那座“小山”就带着一些委屈回道“我就是笔耕辍。”
颜君陶仰着头,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句冷笑话,这回真成了“失敬、失敬”了。
然后,他就对着那座“小山”鞠躬敬礼,致了个歉。
后来颜君陶每一次想要和他的朋友交流,都会站在对方的肩膀上,亲密的依偎着对方的脖颈,哪怕同为圣人的他们,并不需要如此凡人化的面对面也能够交流。但不管是颜君陶还是笔耕辍,还是默契的认下了这种交流方式,因为那让他们更加觉得自己还活的像是一个人。
这大概也是在那么多圣人里,颜君陶单单会和笔耕辍交好的原因,他们都更像做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与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合二为一而失去了感情的神。
颜君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边努力修炼飞升,一边又固执的想要活出个人样。
圣人笔耕辍也没怎么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有一次,大概是说的太顺嘴了,他对颜君陶道“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可以选择,他想当一个纯粹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那人没的选择。
想做的人做不了,能做的人却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和大道法则融为一体,这也算的上是仙国最大的怪现象了。
大荒的景色很随心所欲,一如它的黑夜白天随意轮替,简单来说就是,圣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可能颜君陶的洞府前还在星空闪烁,夜幕低垂;隔壁的笔耕辍那里已经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甚至是充满了各种想象力丰富、只可能出现在孩子睡前故事里的神奇生物。整个大荒就像是一块极具可塑性的泥胎,它不会像下界或者上界仙国那样,有任何固定的的模样,它是流动又千变万化的。
此时此刻,它就是颜君陶和笔耕辍这两位圣人默认的比较适合聊天的天气,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盎然的绿色,各种笔耕辍想象出来的生物在肆意的嬉戏。
本应该抓紧时间修炼的颜君陶,难得抽空应邀来与笔耕辍聊天。
很纯粹的聊天,不会动用圣力去算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不会费神费脑的讨论什么深刻的道学,就只是两个人,一个如小山般坐在蓝天白云里,一个坐在另外一个的脖颈上,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瞎聊。
好比一个说“你看那块白云像不像糖葫芦”,另外一个接“我老家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你吃过糖葫芦”
“也许吧。反正邹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圣人的话题也可以很无聊又毫无营养。
“我真的好怀念水炼犊啊啊啊。”圣人笔耕辍突奇想又道。
“哦。”颜君陶对此兴致缺缺。
“你吃过吗据说那是一道从下界传上来的菜。其实说白了就是清炖小牛犊,但对火候的把握要求很严格,要炙尽火力,把本身就已经很嫩的牛肉炖到稀烂,又香又滑,入口即化。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不追求什么仙力、灵力的补充,只讲究一个口感与食物的原汁原味,让人吃上一口就唇齿留香”笔耕辍说着说着还吞咽了一口口水。
颜君陶不为所动,他真的不明白食物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一如他不明白大家对美女、娱乐的沉迷与追逐。
“食物能提升你的幸福感。”笔耕辍斩钉截铁道。
“修炼也能。”颜君陶回。准确的说,此时此刻,唯有修炼才是帮助颜君陶摆脱命运的唯一办法,他才六百岁,并不想就在一年后死于大荒崩塌。即便他已经无数次的看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未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绝望和窒息在蔓延,但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笔耕辍不解的回头,用余光看了看颜君陶。即便不动,他的神识也可以帮助他做到这点,但他还是更习惯面对面。
颜君陶本来在笔耕辍的脖子边靠的好好的,不得不因为笔耕辍的动作而配合的动了动,他对此没什么怨言,只是反问了笔耕辍的问题“为什么要放弃呢”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对活下去就这么执着”笔耕辍自问自答,“也是啊,你才六百岁。”
颜君陶却罕见的摇了摇头“不全是。”他肯定是想活下去的,但他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原因,却不只是因为他自己想活,“我家人和朋友,有的在下界、有的在上界,我得保护他们。”
“可大荒崩塌,未必就会影响到下界和上界。”
是的,颜君陶想起来了,最初的这个说法,就是笔耕辍告诉他的,他也因此深信不疑到了下辈子。
“可他们早晚有天会飞升到大荒,到时候没了大荒,我该到哪里去和他们团聚呢”颜君陶是这样回答的。
笔耕辍更诧异了“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能够飞升大荒”
“为什么不”修炼对于颜君陶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知道他的亲朋与他不同,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行啊,他们就是这么鼓励他的。
“你不想与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