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嘴捏捏女兒的小臉蛋,「你知道電影裡在說什麼嗎?」就學。
小魚兒扣著爸爸的外套,「當然知道了,就跟我和丹和虎妞姐姐一樣,我們一起玩,但是要分開了,但是我們也會跟電影裡一樣,以後還有碰到吧。」
溫明曦笑說,「當然會,等你去了南邊,你想說什麼,媽媽給你寫信,等有機會,咱們就去找他們好不好。」
小魚兒勉強地點了點頭。
韓羨驍按著女兒的小腦袋,說,「腦袋才多大,小小年紀想這麼多。」
三個人進了一間小炒飯館,飯館不大,但坐滿了人,進門就是撲鼻的香氣。
服務員也很熱情,一進門就樂呵呵地喊人,韓羨驍不由低聲和媳婦兒感慨,「這個體戶的就是不一樣,有激情。」國營飯店裡,一個個跟收債的大爺似的。
溫明曦說,「那當然了,以前那是壟斷,現在有競爭了,顧客才是上帝。」
韓羨驍「嗬」了一聲,覺得自家媳婦兒厲害了,還顧客就是上帝,說話一套一套的。
一上來,服務員就端來一疊開胃小菜,是醃蘿蔔。
韓羨驍沒見過,覺得特稀奇,特好,溫明曦瞥了他一眼,得意地笑,以後有得你稀奇的,現在是醃蘿蔔,以後是一柜子開胃菜,酸豆角、辣白菜、炸黃豆,隨便你挑。
上完小菜,服務員拿著本子過來點菜,「兩位吃點什麼?」
溫明曦聽見聲音抬頭一看,和趙小丫對上視線,雙方都沒想到是對方,先是一愣,而後是溫明曦先開了口,「小丫?」
這是住在韓家附近,陳團家的兒媳婦,那個跟著陳守城從西南回來的鄉下媳婦。
在溫明曦的印象中,石黃花不太喜歡她,連織羊毛都嫌她是鄉下來的,怎麼會願意讓她來小餐館當服務員?
「我離婚了。」趙小丫兩隻手擦擦圍裙,有些不好意思。
韓羨驍眼力見好,聞言,抱起小魚兒,把她扛到肩膀上,說,「菜還沒上,爸爸帶你去買冰糖葫蘆。」
小魚兒立刻歡呼雀躍地說好,有糖葫蘆吃,離別的傷感都淡了不少。
溫明曦拉著趙小丫讓她在旁邊坐下,「什麼時候的事兒?」
趙小丫說,「沒多久,就去年年底。」他們趕上了改開後第一波離婚潮。
陳守城會英語,前幾年組織缺人,把他從廠里調走,調去了發展局工作。
這幾年每天忙得不著家,見外商,見港商華人華僑,招商引資,之前社會封閉,兩人看上去區別不大的地方,在這種時候就顯現出來了。
陳守城現在出門,是被人處長處長地喊,喊得多了,走路都帶風了。
但趙小丫不同,她沒有那麼好的機會,成長環境也不一樣,應付不來那些觥籌交錯。
陳守城帶她去見港商時,趙小丫全程緊張,一直在旁邊沒怎麼開口,倒是跟在陳守城身邊剛大學畢業的女孩,落落大方,遊刃有餘,聲音敞亮,人也自信。
回到家後,陳守城就開始念叨她上不了台面,給他丟人。
趙小丫知道自己怎麼改,都變不成那女大學生的樣子,她不會說外文,不懂經濟,不懂政策,用陳守城的話說,就是跟牛一樣,只會埋頭苦幹。
趙小丫不明白了,當初在他眼裡,這是優點,怎麼沒幾年,這些倒是成缺點了。
她確實只會埋頭苦幹,不會交際,現在改開了,自己勞動賺錢不算投機倒把了,她想織點羊毛賺錢,陳家人不肯,說丟人。
去年她在同鄉會認識了同鄉的小夫妻,就是現在這間餐館的老闆,商議著一起合夥開飯館賺錢。
趙小丫想得美美的,陳守城的工資並不高,她來餐館可以炒菜,也可以當服務員,賺的錢其實不比他少。
可回去一說,全家人都反對,開什麼餐館,多髒多累的活啊,他們說。
趙小丫死了這條心。
她讓陳守城教她知識,陳守城懶得理她,說沒空,說她得回娘胎里學。
趙小丫心裡是明白了,不知石黃花,陳守城心裡也是瞧不起她的。
後來餐館開了,她時不時會來幫忙,生意太好,老鄉小兩口根本忙不過來。
她瞞著陳家人,卻沒想到去年在這裡,碰上了那個陳守城辦公室的女大學生。
女大學生一來就認出她,她給她點菜記菜名,女大學生都沒喊她一句「嫂子」,點完菜就說,讓廚房上菜快點,她吃完飯得陪局裡的人去見僑胞。
趙小丫知道上班的人都得守時,說好,還問她要不讓廚房不加蔥蒜,不然嘴裡有味道。
女大學生笑著感謝她,終於說嫂子想得真周到。
還問她,開這種餐館,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同鄉的老闆娘走過來一起說話,也沒瞞著,說,「得看好壞,這裡南來北往的人多,好的時候,一個月是一千往上跑。」
女大學生聽了嘖嘖道,「你們干一個月,比我們一年還多。」
趙小丫說,「錢算什麼,讓你們來你們都不要,他們辛苦點賺錢過日子,你們追求的不是這些。」和陳守城混久了,到底還是會說話的。
女大學生莞爾一笑,說,「那也是。」
頓了一下又說,「那還是你們痛快,我們辛辛苦苦十幾年,到頭來賺的沒你們的零頭。」
同鄉老闆娘聽了沒說話,拉著趙小丫走,回頭跟女大學生說,「不說了,廚房裡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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