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是開間,裡頭住人,有火炕,外面燒火做飯放雜物,可以隔寒。
許愛卿分有兩間,左屋的開間用來燒菜做灶房,裡間住人,右屋的開間收拾成會客廳,裡面的房間則被她當做書房。
門口原本就是空地和路,小院子是後來生活久了,慢慢搭起來的,院子裡可以放東西,養些小雞,種些青菜。
這一代的家屬,住的房子樣式都差不多。
但大冬天裡,院子裡乾乾淨淨的,菜圃上蓋著雪,牆邊有一顆光禿禿的杏樹。
大部隊來開荒後,許愛卿便時不時到北大荒下鄉講知識,從搬到這裡當衛生所所長,也生活了將近十個年頭。
眼下要走了,不得不說還是有些不舍。
所以今天的飯,不僅是兩個小年輕婚事的親家聚會,也是許愛卿的踐行飯。
溫明曦跟著韓羨驍在門口溜達了一圈,溫明曦這才知道,雷子家住的不遠,在一條橫上,汪副的家也在這附近,四捨五入都是鄰居。
直到許愛卿在門口大聲喊他們回家吃飯,這才回家。
進了屋,溫明曦便發現飯桌邊上還坐著一個「熟人」,他們農場的方場長方銀河,就住汪副隔壁呢。
方銀河不像韓望江那麼高大,也不似韓羨驍俊朗,就是一個黑瘦的國字臉中年男人。因為每天都在農場奔波,是農場當之無愧的一級勞模,辦公大院早有聞名方場長的革命情懷,風吹日曬的,所以看上去有些像小老頭。
果不其然,進屋時,他正在喝韓望江、溫名生討論最近的工作,研究怎麼讓炕燒得更暖和。
「脫土坯,找石頭,燒瓦磚都得講究,這事兒我們找了不少工人在干。盤火道也是學問,干好了煙囪能省不少煤,等開春建房子,就能用上……」
韓羨驍一進門,就喊了聲「爹」和「爸」,這一喊,直接把溫明曦給喊懵了,哪個是爹哪個是爸?這還帶分的啊?
心中疑惑不解,不過臉上不顯,只甜甜地笑著,喊了聲方場長和韓伯伯。
溫名生和溫明陽都在桌上坐著,幾個男的已經開始喝酒了,溫明陽手裡拿著家裡帶來的白酒,給三個長輩挨個斟酒。
人太多,屋裡支了兩張木桌子,並起來當大桌,6英子和許愛卿張羅著幾個小輩上菜,溫明嬌和溫明心進進出出的特別忙,溫明雪則在照看兩個小孩。
韓羨驍推著溫明曦往前走,按著她坐下,自己也大馬金刀坐到她旁邊,抬手指了指,正式給她介紹,「這是我爹,農場的方場長方銀河同志,你們不認識應該也見過。這是我爸,韓望江同志,這是我媽許愛卿同志,都見過了,不用多說。」
溫明曦點頭輕笑,心想還真是兩個公公?
但其實一看過去,就知道韓羨驍不是方銀河生的,兩人除了性別都是男的,真沒有像的地方。
果然方銀河開口笑道,「還是我來說,別這小子回頭給你胡言亂語。他可不是我生的,我只是他的養父,這才是他親爹娘。」
「爹就是爸,爸就是爹,沒區別。」
韓羨驍說得輕巧,但不知為何,溫明曦卻敏銳地察覺出,他和韓望江的相處模式,似乎還沒有跟方銀河這麼輕鬆。
但即使他似乎心裡藏著事兒,面上也總能吊兒郎當笑嘻嘻的,溫明陽給他遞煙,韓羨驍不接,還能開玩笑說,「哪能啊,受不起,得我先給大舅子遞煙。」
說著就拿了包煙,按住口子,甩出一根,遞給溫明陽,去摸火柴盒給他點上,溫明陽自然是卻之不恭。
溫明曦視線在方銀河和韓羨驍之間巧妙地來回。
難不成是韓家把他送給方家養的?這就能解釋得通了,她思索著,等有機會得找韓羨驍問問,別回頭亂說話鬧大笑話。
沒想到許愛卿倒是個實誠人,等菜全端上來,人都上桌坐齊了,就開始說,「其實也沒什麼好瞞著的,咱們既然做了親家,這些事就沒必要藏著掖著……」
方銀河和溫名生一樣,當年都是韓望江麾下的戰友,不同於溫名生如今的兒女雙全,方銀河如今是孤零零一人在人世間,了無牽掛。
但當年參軍時,家裡也娶了媳婦,生了個女兒,誰知這一去,就背井離鄉快五年,等再回去,家裡只剩殘瓦斷骸。
老母親沒了,妻子帶著女兒在戰火中跑了,回去時聽人說,當年敵人端著槍在背後追,專搶村裡的年輕婦女,先□□後殺……
應該也是凶多吉少了。
打仗時,吃草根斷了腿都咬著牙沒哭,可回到村里,看到這景象,方銀河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跪在老屋前哭得天昏地暗暈了過去。
一家老小三口人,死了連個屍體都找不到。
當年參軍,大是想衛國,小是想保小家,誰知回來時,什麼都燒成灰了。
韓望江知道這事兒後,當即就拍板要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給他養。
方銀河起先不同意,後來實在拗不過,便商討兩家一起養著,將來臨老有人送終,但孩子還必須是韓家的姓,不然他良心過不去。
……
事情其實很簡單,左右不過一句話就能概括。但溫明曦卻覺得這短短一句話特別沉重,是後世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看再多戰爭片也想像體會不到的沉重。
她知道這個年代的孩子,有不少在父母眼裡,就是華國的公共財產,像這樣這家生多了,送給這家養,送給那家養再尋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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