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樓梯上a1pha突如其來的強勢宛如只是錯覺,此刻略微側目望來時神情夾雜著絲許不知是真假的殷切,透出一股與傳統刻板印象中的a1pha所不擁有的平和。
偏生這人嘴角仿佛天生不知什麼叫收斂,此刻已然翹起輕微弧度,一時間居然無法分辨到底是正經還是玩笑,只低聲又問:
「來麼?」
「……來個屁,」
路煬徹底耐心售罄,收回目光幾乎從喉腔里壓出兩個淬著冰碴的字:「滾蛋。」
然後咣當一聲推開了三班緊閉的教室門。
時值大課間,取消升旗儀式的走廊內外均是喧鬧沸騰,唯有三班這片空間從裡到外安靜的不正常。
賀止休斂去眼底笑意,跟著路煬轉身朝內望去。
只見文錦之站在幾步之隔的門框邊,正眨著眼睛在他和路煬臉上游離來去,半晌才社恐般擠出一句:
「……你們回來了。」
「你們這是,」賀止休眯著眼停頓片刻,吐出一句:「……準備玩筆仙嗎?」
路煬:「……」
文錦之:「……」
縮在後方,正提氣準備走來的許棉楓:「…………」
「草,這位兄弟你真的很有想法,說得我都想玩了,」
宋達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從生無可戀的表情上判斷,極大概率還沒從可能被小花兒聽到宋二蛋這個見鬼名字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這會兒他正倚著窗邊半敞開的窗戶道:「但是很可惜,應該在準備道歉。」
賀止休頗為意外地挑了下眉,連路煬都難得轉過了頭。
「道歉?」
「嗯哼,」只聽刷拉一聲,宋達拉開窗簾,一道熟悉的身形立時從後方暴露出來,正滿臉尷尬地杵在原地。
宋達托著下巴嘲弄道:「你擱這兒躲什麼武子鳴,校規擱那擺著,我們又不能吃了你。」
武子鳴尷尬地抓著窗簾一角,逼近一米八的健碩身板活生生透出一股極為違和的扭捏感。
他看看宋達,又看看路煬,過了好些秒才像終於鼓起勇氣,跨步而上,言辭艱澀道:「那個,路煬……我、我想跟你道歉。」
路煬雖然大概猜到了,但真實聽見,臉上也掩不住的露出意外:「跟我?」
「對,」
武子鳴小心地瞟著路煬神色,意外的是,這位總是拒人遠之難以接近的班長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想像中的負面神情,過往總是令人下意識不敢靠近的冷淡,在此刻反倒讓人無端生出幾分接近的勇氣來。
他深吸了口氣拔聲道:「之前我聽信謠言,私底下也偷偷認為白棲那件事是你做的,甚至還、還……」
他頓了頓,牙一咬眼一閉,雙手往後背一別,毫無徵兆的下腰鞠了個足有九十度的躬:「還私底下嘴過你!真的對不起!」
細碎雷鳴從雲間滾過,秋風灌進教室,米色窗簾被吹得高高飛舞。
往日嘈雜喧譁的三班教室凝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寂靜,只余課本書卷被吹開的沙沙響聲,與不知是誰的水筆落地的啪嗒脆響。
「……我也是,」
許棉楓細弱的聲音打破沉默,他雙耳通紅,手中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也不知道被他蹂躪了多少回,邊緣都卷出了毛邊。
路煬抬眼望去時僅交錯了瞬間,因為下一刻許棉楓又立馬垂下目光。
「……那天把你桌子撞倒了,很抱歉。」
許棉楓支支吾吾地咽了咽口水,接著說:
「上周白棲突然正面公開說自己確實是omega,而且還為你澄清,說並不是你傳出來之後,我就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
「——但是一直沒想好怎麼跟你講,甚至中間還十分沒品地抱著僥倖心理,結果拖到今天徹底塵埃落定了,再不說就顯得很不道德了。所以從上周五開始打草稿,一直打到了現在。」
大概是見許棉楓但了半天沒但出個結果,宋達像是終於看不下去,替他把後半程說完了,旋即又滿臉嘲諷地譏他:
「要我說你們也是廢,眼瞎心盲就算了,現在道個歉連這點東西都背不下來。怪不得月考語文都不及格,連我都不如。」
這一通話表面是在嘲許棉楓,實則把三班當初那一圈人都罵了進去。
一時之間不單是許棉楓與武子鳴,整個三班都再次陷入了無以名狀的寂靜中。
路煬沒說話,只是目光沉靜的無聲逡巡了圈教室。
這場「道歉會」估計琢磨了有一兩天功夫了,明明正處下課,教室內卻難得聚集了不少人,大都坐在位置上悄摸觀望著。
賀止休抬起下巴朝里眺望,視線在諸多面孔上逡巡而過,然後頗為意外地發現留下來的大半都是那天許棉楓撞倒路煬課桌後,立在講台上冷眼旁觀的人。
他們仿佛事先說好的一般坐在各自位置上,有人托著下巴假裝寫作業;有人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
但無一例外,均是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朝這邊望來。
「其實最開始我們也沒想好要怎麼做,後來是問了老班,他說如果真的想道歉,還是要當面說要有誠意,口頭……」
武子鳴停頓了下,才艱澀道:「……口頭霸凌與冷暴力,有時候比身體暴力所帶來的傷害要更大。」
「所以我們才想著,正式給你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