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陽光格外迅猛,一路穿破鱗次櫛比舊不一的樓房,將往日總被陰影潮濕所籠罩的深巷照的尤為明亮。
路煬是提著一大袋外賣進門的。
周姨店中那張畫著五顏六色塗鴉、被當成半個菸灰缸使的前台木桌上,此刻鋪了層薄薄的鋁箔紙,五花八門的高熱量垃圾食品將桌子堆的滿滿當當。
只見宋達翹著腿坐在位置上,嘴邊正叼著個剛啃一半的辣翅,含糊不清地在那說:「那位兄台真是個神人,環保作業這藉口都能張口就來——所以那個巡保真信了?」
「瞎扯,你當人家巡保是你啊,講點什麼都信。」一旁不知何時從屋內鑽出的周姨哼哼反駁道,完了又一瞅路煬:
「所以你們最後到底咋出來的?」
路煬本來都快忘了那天的事兒,眼下陡然被這麼一提,記憶登時如開閘的迅猛河堤,汩汩而出。
——那天爛尾樓盤裡,未老先衰四個字一出,場面幾乎是凝滯的。
這種漏洞多的跟篩子別無二樣的傻缺事,換個時候路煬肯定干不出。
但可能人與人之間的影響力確實是不可小覷的,以至於話音落下的瞬間,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時間連對面瞪視中的巡保都被這麼個詞直接干懵在原地。
最後還是賀止休先回過神來。
這人極大概率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趁著巡保愣住的幾秒間隙,當即猛地一拽路煬,扭身就朝來時的路跑去——甚至狂奔間隙,還不忘俯身撿起腳邊先前衛一一那幫人遺留的空瓶垃圾,隨手丟入旁側垃圾桶。
美名其曰:做戲得做全套。
於是莫名其妙的,他們的逃跑之路就變成了邊狂奔邊撿垃圾,身後還追著位腰粗膀圓,跑起來直喘氣的巡查保安。
場面之離奇,情況之詭異,恐怕鬼見著了都不敢冒頭。
「……嘿,煬?u1i煬煬??」
宋達喚了半天沒聲兒,乾脆連人帶椅挪了過去,用剛抓過辣翅、滿是油膩的那隻手在路煬臉前晃了晃:
「為什麼感覺你最近動不動就走神兒呢?」
路煬回過神,立時蹙眉向後靠了幾分,嫌棄道:「把你手拿開,油甩過來了。」
「多香,你怎麼不識貨呢!」宋達哼哼地收回手,又摸了塊披薩吃:「你還沒說呢,最後到底咋出來的?」
這一追問,旁邊正拆外賣的周妙如也立刻抬眼看了過來:
「咋出來的?」
路煬:「……」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幾乎要堆成小山的食物,半晌,才無比冷漠地蹦出四個字:「走出來的。」
宋達:「???」
好在這時,身後半開的房門內陡然傳出一股難以言描的味道,店內寂靜三秒,只聽周妙如嗷的一聲奔了進去。
「老娘燉的啤酒鴨!」
作為路煬幫忙直播的謝禮,約好的外賣大餐如約舉行。
但大概是覺得光靠錢無法彰顯自己的真心實意,於是即便被路煬拒絕說不用再額外下廚了,周妙如依然一大早就咣咣咣在廚房裡忙活了大半天,準備施展下學的啤酒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