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夏芒至今还是没有手机。
医生便把手机号告诉了他,让他也留个手机号。
夏芒记好放进口袋里,最后一次道谢:“谢谢医生。”
除了感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临走前,夏芒小心翼翼地跟医生说:“我十六岁了,可以自己承担责任了。要是我朋友问起来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就说我没事就好了。”
夏芒进门的时候卫峻风差点跟了进来,女医生没记住脸,但依稀记得是一个男生,说:“呃,等下你找心理医生的时候还可以跟他谈一下性取向问题,他会帮你解答疑惑的……不用这么脸红啊,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应该做的。性生活你以后肯定要面对的,对每个人都很重要的。夏芒,在没有家长引导的情况下,你敢自己做主来看医生寻求帮助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正是你生长发育的转折关键时期,我希望你身心都发育得健康,不要留下毛病。”
终于检查完了。
夏芒一打开门,卫峻风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焦虑得不成,没等他开口就先发问起来:“怎么样了?小芒?医生怎么说?……呀,你眼睛红了,你在里面哭了吗?怎么了?哪里疼吗?”
夏芒本人反而比他要冷静,把他拉到边上,说:“哥,我们到边上说话,你挡着人家的路了,别人还要看医生的。”
“哦,哦。”卫峻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听话地马上往边上跨了一步,立
()正稍息,正又要发问,夏芒再次岔开了话题,说医生给他开了一个检查,先做检查。卫峻风只好把自己的心里话再次憋了回去,做检查重要,等做完以后再说吧。
捉急。
夏芒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唉,不敢问。
该不会不光是男性乳房发育症,还有别的毛病吧?很严重吗?
又想到小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夏芒一身的病说不定活不到长大,他好担心啊,但这几年看夏芒健健康康的,他还以为已经没事了。
卫峻风好想为夏芒做点什么?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冒出了好多医疗剧的狗血片段,就去做检查的那么一小段路,他已经想了很多。
跟夏芒一起等检查的时候,卫峻风憋不住了,他像一只淋了雨的狗狗,眼巴巴地盯着夏芒:“小芒,医生到底怎么说啊?你还生别的病了吗?医生说要怎么治疗,你实话跟我说就好了。要是需要捐赠器官的话,我觉得我正好可以捐给你吧,我长得壮,我的内脏什么也都比普通人要大一些吧,割一些给你,我还有的剩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芒感动是感动,也觉得他说的荒唐,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有点想哭,说:没有,没有,不需要捐赠器官,再说了,有些器官也不能随便捐吧,捐给我了你就没有了,不是你身材长得大的问题。()”
卫峻风傻乎乎地问:“还是医生说治得了吗?”
夏芒:“还不清楚。”
卫峻风说:“我之前不还去国外训练吗?我有认识外国的教练,他老婆得了癌症都治好了,要是国内的医生治不好,那我就、就带你去国外找医生。”
夏芒又有点想哭了,他忍了忍,说:“去国外多贵啊,去不起的。”
卫峻风说:“没关系,小芒,我爸爸说了等我和我妹成年以后要给我们各人一套房子一部车的,我可以选择不要,换成钱,先拿去给你看病。省城的房子很值钱的,肯定够你看病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要是还不够的话,那我就努力训练,去比赛赚钱。”
夏芒忍不住了,还是哭了,他弯下腰去,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哭。
卫峻风跟着蹲下来,手足无措,也觉得鼻子酸:“小芒,小芒,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不要哭啊,你再哭我也想哭了,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了啊,严不严重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愧疚和感动几乎要夏芒完全给淹没了。
哪怕卫峻风有一点坏,又或是更有边界感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是把一颗真心剖出来献到他的面前供他观看每一个细节。也许他就不至于这样有负罪感了。
可偏偏他遇见的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卫峻风。
太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夏芒呜咽地说:“你傻不傻啊?要是你给我捐了器官,你的身体肯定也不行了,你哪还能去比赛赚钱啊?”
卫峻风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夏芒说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哭腔浓重,小声地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哥,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病。我不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在骗你。”
说出来了,夏芒心里好受多了。
卫峻风大受震惊:“啊?”
真相要是一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说吧,夏芒,你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对卫峻风撒谎一辈子的。
谎言就是谎言,不可能变成真的。
夏芒深吸一口气,心头涌上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反而笑了起来,但一眨眼睛,蓄在眸中泫然欲坠的一大颗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琉璃珠一样滴落下去,他直视着卫峻风,说:“哥,其实我生来就是个双性人。我一直在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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