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云轻声笑了,他素来没大没小惯了,死过一次更是无拘无束,脱口便就一声老头儿。
“老头儿,你是佛门的人?”
按礼数,陆寒云该称一声前辈,老头儿倒没介意他这个称呼,只是指向自己身边放着的一壶酒,笑道:“散修而已,不敢高攀佛门。”
对方不说,陆寒云也不再追问。
佛门所习之术讲究四大皆空,佛门弟子不食酒肉,这个规矩保留至今,陆寒云起初的猜想落空,只是啧了一声:“你们散修也整得这么神秘?”
“你指天,那老天爷会给我答案?”
“小友。”老头儿轻轻摆手:“我指的可不是天。”
他手指缓缓移下,最后落在陆寒云自己身上。
老头儿幽幽说:“是劫。”
“小友命格中有两劫,是为散福命,劫数躲不过只能度,现一劫已了,你虽身陨,但是魂魄未消,便是险象环生,天道无情却不偏执于降罚惩罪,小友,你何不运通灵力,看看你那本是残缺的根骨?”
陆寒云一怔,立刻就试了。
他衣袍一甩,凝眉轻轻念着咒法,那芸芸灵气从这山谷中聚集,涌入他的灵核中,原本的破碎不堪的仙骨现在犹如天助,灵气轻而易举被他吸纳。
只是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口一麻,这里正是归元宗的山脚下。
大概是他死后的魂魄从山上飘了下来?
陆寒云讶然:“我根骨这就修复了?”
他被这惊喜给砸中久久不得平复,那困住了他修行的难题,居然这样解决了?
陆寒云身为极高天赋的单系灵根,他能轻松吸收自然之气,被充沛滋养的感觉还是他第一次体会,简直妙不可言。
“此为劫后之喜,两劫度过更有大作为。”老头儿跟着笑了:“小友,你还有一劫,后劫更比前劫难以堪破,小友要好自为之。”
陆寒云很是释然:“我管那生劫死劫,大不了到时候一死白了,反正死过一次也不差多一次,倒是老头儿你,你知道的这么多连我的死劫和根骨都清楚,我真是好奇你的来历,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是个有名号的人,我日后走在修道路上,还能借你逞逞威风。”
静谧之中,陆寒云歪了歪头,尝试去窥探对方的真容,只是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对方一个背影。
对方不答。
陆寒云盯着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你既然藏着秘密,那就把你那酒也给我喝喝,我这落汤鸡还觉得有点冷,借我酒暖暖身体。”
陆寒云摸了摸鼻子,大概没有哪个修道者会像他这般窘迫,他还在上清峰的时候好歹也是筑基,随便找个偏远的山庙里一坐,估计就有不少人就把他当神仙给供着了,以前风光得意的宗门小师叔,现在一身破烂麻衣,脚上的草鞋漏出几个洞,凉风一刮,他甚至会觉得冷。
只见老头儿袖中的手指一掐,酒没给他,倒是给他施了一个净身咒,还给他那灵核里渡了些许修为真气,他身体暖了许多,笑了笑:“谢了。”
老头儿却轻叹了一口气:“小友,冷可不是什么好事,这酒暖不了身,就算有真气护体,你仍会觉得身体有失。”
陆寒云一怔,确实察觉了一些异状:“我这是怎么了?”
老头儿答道:“你虽复生但是魂魄有失,你这躯壳里少了一魂一魄。”
陆寒云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了两声:“所以说,我根骨虽是好了,那魂魄又缺了?”
他吹着山谷的凉风。
原来脆弱的不是这躯壳,而是他的魂魄,难怪他样貌也相差了两分,原因竟是如此。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这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么?”
老头儿回道:“小友还有神智已是万幸,只是时间越久,等魂魄到承载不住你的灵核之时,便会消陨,命不长。”
“我命本就不长。”陆寒云倒是释然,他浅笑一声:“人各有命罢了,该死的时候我也不强求。”
老头儿正色道:“小友,人虽命运不同,可是事在人为,积善行德,福报自然会到。”
“老头儿,你是叫我做善事?”陆寒云嗤了一声:“怎的,没来个人先来救济我?叫我这命不这么坎坷。”
老头儿反问道:“小友不是很早就遇见过?”
陆寒云脑袋里一下就蹦出了那个他说不出口的名字。
“那不算。”他抿唇,怅然道,“老头儿你这就不懂了,我要的……是只为我而来,而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接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