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之时,又在山上,可不比校场平坦,上面又铺有碎沙,哪怕摔下来也不会出大事,揉点跌打伤药便又生龙活虎了。
林碧落还不知道她即将要面对人生之中的第一场狩猎,只当马上要到年底了,好歹别因为成绩太差而降级,她就心满意足了。
况且马也算是交通工具了,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她还是乐于学习的。
待这考临时加的御艺课结束,林碧落从马上下来,才觉全身的肌肉都是酸的。她太过全神贯注精神紧绷,不止是大腿内侧这些日子被磨的红肿破皮,走起路来都有几分不自然,便是胳膊上的肌肉也紧硬。
楚君钺自然知道她皱着眉头所为何事,又不能开口帮她揉一揉,对着她低垂着的脑门,却吐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的身世了。”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
低垂着的脑袋嗖的抬了起来,面上血色皆无,“你知道什么”
“你是义安郡主与容将军那个夭折的女儿”
今上隔个几日便会召他进宫,说些水军调度以及大小战事来听,难得与他相处不错,他自听闻林碧落与林楠的对话,心中震惊,原本是觉得有一肚子话要对林碧落说的,但往往见到她本人便有点失控,该说的没说出来,不该说的却偏偏脱口而出。
比如这会儿,他便懊悔欲死
怎么就不能挑个好时候,在一个和乐些的气氛里好生提起来,顺便表明态度
长久以来,林碧落背着这个包袱,便如背着无形的精神枷锁,此刻被楚君钺揭破,她顿时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一双黑亮水润的眸子里含着冷笑“那你去向圣上告密啊,好让他下旨将我砍头”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马儿便走,只觉心中紧缩成了一团,恐慌无比。怎么办怎么办被人现了
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侥幸心理。
背负着秘密的时候,总是希望别人不曾现。
林碧落便是如此。
秘密一旦被揭开,她却又恐惧的要几乎要抖。
义安郡主与容绍当年的罪名是谋逆,这属于抄家砍头的重罪。原本万无生还之理,只是不知是今上在夺位之路上保留的最后一丝良知还是对他那位被挤下皇位的长兄存着最后一丝怜悯,将他的拥趸与之一同流放。
楚君钺眼瞧着神线里林碧落头也不回的走了,便有几分呆傻。
他其实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楚君钺身高腿长,几步便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林碧落,“你休要惧怕万事有我假若此事真的被圣上知道,我自会拼着军功保你平安”
林碧落傻傻立在了原地。
她没有听错吧
眼前这个人知道了此事,没有吓的退避三舍,竟然跑来告诉她,假如今上真的要砍她的脑袋,他会保她平安
“你抓痛我了”林碧落吸了吸鼻子,甩开了楚君钺的手,抬头去瞧面前的青年,想看清楚他这话是不是玩笑。却现他正一脸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神情里竟似有几分不知所措
向来只以自己的意志来安排别人,连问都不知道问别人肯不肯接受,愿不愿意接受的楚少将军此刻竟然有了这种无措的表情怎么可能
林碧落几疑自己看错了。
“你方才说什么”
楚君钺听得她问,眼里似乎还有未褪尽的水泽,只觉心底里一软,也不知怎的,话便顺口而出“我就算拼着军功不要,也定然能护你周全”
林碧落只觉面上热,一跺脚扭头便走,“你瞎说什么呢我好好儿的哪用得着你护着”又小声嘟囔“你是我什么人啊我用得着你护着”可恨这个人每遇上她的事便要插一脚,哪管她愿意不愿意。
如果说一开始救她乃是无意,那之后数次明里暗里相助,又算是怎么回事
楚君钺常年练武,耳力惊人,她这般小声嘟囔,他偏听的清清楚楚,为此他只答了她一句话“邬家小子护不住你的”
这是什么话
林碧落转头瞪他一眼“我为什么要他护着我我护着我自己不就完了”见他面上神情似乎一呆,想来他这样大男子主义的必定觉得男子护着女子天经地义,哪有女子不仰仗未来夫婿的庇护而要自己护着自己的。
“我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能想办法护着自己,为什么非要旁人护着我”
这话落进楚君钺耳朵里,在他的脑子里过一遍,似乎才能明白。
她说的似乎也不错,她不但能赚钱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家人,似乎护着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哪还要男人做什么
楚君钺忽觉十分挫败。
他从来觉得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怕再艰难的战事也有打胜的希望,可是面对林碧落,似乎攻克她成了一道难关。
女子所依所靠者,不过是男人的臂膀而已。
男子在外打拼,留妇人在后院绵延子嗣,享受男人打拼来的荣华富贵,本是天经地义。
他总以为,打动了三娘子的心,终有一日将她娶回家来,让她共享他的一切,荣耀,富贵。
可是现在他中意的女子向他宣布,她什么都不需要,既不需要男人的钱财也不需要男人的保护,她自己足矣。
从来无欲则刚。
他面对三娘子,真是无从下手。
当晚的马车上,林碧落的心情颇为不错。也许是长久背负着的秘密被另外一个人知道了,而且她总有一种笃定的感觉,那个人说的话是极为认真的,他不但不会说出去,还会护着她,这让她心中轻快不少。甚至对着虞世莲那张脸,她也能露出个笑意来了。
虞世莲拉拢林碧落反被倒打一耙,对着林碧落这张笑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况虞传雄此刻又不在,那话音里便带着些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