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爺站在一旁，垂著頭一動不動。
明熙帝接過糰子，隨手就擺到了桌上，扳過小肉臉仔細看了看：「珠珠寶貝兒沒嚇著吧？」
糰子道：「昨晚沒有嚇到！但系，做夢夢嚇到啦！珠珠都哭哭啦！」
明熙帝笑道：「不是將門虎女麼？」
糰子嘆了口氣，認真解釋：「『將』寄幾也嚇哭哭啦！『虎』寄幾也嚇哭哭啦！那珠珠……珠珠要系不哭，就不合群啦！珠珠系好孩只，就哭了一下下。」
她用兩隻手指頭，比出了很小很小的一下下。
「哦，這樣啊！」明熙帝點頭，抱著她揉了揉，顛了顛：「咱的乖寶不怕啊，下一回，要是將爹將娘嚇哭了，珠珠就來找皇伯伯，皇伯伯不怕。」
糰子想了想，小手手一把，把他的鬍子臉扳正了，認真道：「現債你明白了嗎？」
「啊？」明熙帝瞅著她，挑眉：「咱應該明白什麼？」
糰子小手手指了個圈：「珠珠的爹爹、四鍋鍋、鍋鍋、漂亮鍋鍋、星星鍋鍋、秦鍋鍋、寶貝大人，全都跟珠珠墜墜好，你現債明白為行麼了嗎？」
明熙帝：「喲？那是為什麼呢？」
糰子大聲：「一為珠珠跟他們一起甜一起哭，一起害怕一起抖抖呀。」
明熙帝：「……」
他就道：「可咱是明主，咱天生聰明又膽大，不會怕，也不會抖，咱是老大，咱不用合群。在你們害怕的時候，咱就帶領著你們打壞蛋，把壞蛋給打跑。」
腦補能力一級的糰子歪頭頭想了想，腦海中瞬間出現了明熙帝在前頭跑，大家在後頭跟著跑的畫面，恍然大悟：「你又系明主，又系大將軍，系不系呀？」
「對！」明熙帝哈哈大笑：「珠珠兒說的對～～哈哈哈，咱就是這麼厲害！」
明熙帝又抱著糰子揉了好半天，才愛搭不理地看了一眼湘王爺。
然後他隨手把糰子抱回膝上，斥道：「看看你弄出來這些事！腦子呢？昨晚若真叫那水華臭道士成了事，傷了咱的珠珠兒半點，你十個腦袋都不夠賠！」
湘王爺道：「是，是。」
明熙帝又道：「看看朕的江白，多好的孩子！平白受了這麼些罪！你身為人父，也不慚愧麼！」
秦江白聽著皇爺點到他名字，急過去跪下，低頭不語。
湘王爺道：「臣慚愧，但臣是真的沒有想到！臣真沒想到水華會是別有用心之人！且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眼見不活了，臣想著換過來，一來水華放心，二來王妃也不至於傷心，本是兩全其美……」
盛明麟忍無可忍：「他只是一個生嬰兒！他並沒有咽氣！只是虛弱些，你就已經放棄了？托生做你兒子可真慘！一輩子不敢生病！不然這邊咳嗽一聲，那邊你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吧！」
沈凌絕冷笑：「可別逗了，王爺還要學道呢，哪有空兒為非親非故的兒子準備棺材，大道自然，生就是死，死就是生，隨風化去就是！用得著什麼棺材！有這空兒多讀兩本道典不是更好？」
糰子有點兒被嚇到，眼兒大睜，看著他們吵。
湘王爺被兩個晚輩懟得面色紅漲，沉聲道：「學道並沒有什麼可嘲諷的，我就算錯了，也只是我一人之過，與大道無關！我身為人父，兒子夭折，我亦是極為痛心，我在他將將夭折時將他送走，也只是不忍親眼見他離世！此事說到底，不過是小人從中作祟，你們不去怪那小人，倒來怪我？？我縱然有錯，也輪不到你們兩個目無尊長的小輩惡語傷人！」
秦江白抬起頭，冷聲道：「王爺，明麟兩人不過是為臣打抱不平，王爺有氣，儘管罵臣便好，不必罵他們。」
湘王爺冷笑道：「本王還就是要罵你了！你也是個蠢的，與外人抱成一團，見了生父還這般嘴臉，糊塗混帳的東西，本王把你送走，真沒送錯！」
盛明麟大怒：「你！！」
珠珠也氣壞了，氣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忽然就掙脫明熙帝跑了下去，用盡吃奶的勁兒推了湘王爺一把。
三歲寶寶的力氣，根本就推不動湘王爺。
糰子氣得發抖，仰著小臉，大聲道：「不許你欺負秦鍋鍋！你系個墜壞墜壞的大壞蛋！你才不系真爹爹！爹爹才不系這樣噠！你不系！」
湘王爺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
他在別人身上傻，在自己身上可不傻，他知道小公主他惹不起。
糰子更氣了，撲過去，雙手抓住他的衣擺，兩隻腳腳掛起來去踩他的腳，一邊東倒西歪地拼命踩，一邊大聲道：「踩你踩你！踩洗你！踩你逆鱗！踩你逆鱗！讓你一百痛痛，讓你哭哭！大壞蛋！」
她小手手擔不住自己的份量，手一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爬起來，還想去抓他踩他。
秦江白當時就崩不住了，眼淚一下子流了滿臉。
他膝行幾步，過去把珠珠拉進懷裡，緊緊抱住，臉埋在她小小的肩頭，無聲慟哭。
人面對冷言冷語，可以永遠堅強，刀槍不入，可叫這懵懂的疼惜輕輕一戳，卻立刻便潰如決堤。
秦江白身為王府公子，淪落到乞丐窩裡，被一夥採生折割的殘疾乞丐養大，這中間，叫誰想想，都是數不清的艱難痛苦。
湘王爺還想說話，明熙帝已經火了，抓起桌上的玉鎮紙就扔到了他頭上，當時就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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