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麓的记忆里,过年其实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小胖啾恍惚记得,最初和晏容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年最后一天和最开始的七天,一共八天的时间,晏容会专门给他穿上红色的小衣服,有时候是小马甲,有时候仅仅就戴一顶毛绒绒的红帽子,或者在尾羽上系一颗轻飘飘的小红星。
他体型太小了,很多专门给小鸟做的衣服,都不爱穿,觉得太重了,所以晏容很少给他裹太多衣服,大多数时候都是只穿一件,还是男人提前一两个月去订做的。
穿上可爱的小红衣后,晏容会带他去贴窗花,挂灯笼,贴对联。
做完之后,一般来说,小胖啾会得到一只晏容亲手做的玩偶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年兽。
他和晏容一块生活了七年,所以有七只年兽。只是,后来天火降临,年兽和房子都被烧毁了。
得到小年兽,晏容便带着灵麓去厨房,开始做年夜饭。
小胖啾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会。晏容在切鱼,他就坐在料理台上,骑着小年兽,和男人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边上还有他喜欢吃的小零食。
过年年货很多,小胖啾不缺吃的,他也不太挑嘴,但晏容担心他吃撑,一般都会控制喂食的量。
灵麓也不恼,巴掌大的小火啾一会儿飞到糕点上啄两下,一会儿拍着翅膀落在男人的肩膀上,滴溜溜的黑眼睛瞅着晏容拿菜刀的修长手指。
高兴了的时候,他会扑过去站在男人的虎口上,近距离地看着被切得整整齐齐的青菜,也不管眼前的菜刀有多么锋利。
晏容只习以为常地停下动作,捏着小胖啾的翅膀拎起来,放回肩膀上,又接着处理食材。
等男人做完年夜饭的时候,小胖啾已经窝在晏容的衣领里睡完了午觉,正踮着爪子伸着小翅膀,踩在晏容的锁骨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慢腾腾地伸懒腰。
吃完年夜饭,晏容会带着灵麓去许老教授家拜年。
许老德高望重,过年的时候来拜访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小胖啾就站在老人枯瘦温热的手掌心里。
许老教授收拜年礼物,小胖啾收红包。
老教授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小花篮,一眼望过去全是红包。当然,也有喜欢给他送礼物的,但铲屎官们都知道灵麓体型小年纪也小,又是一只雏鸟,很多东西他用不了也用不上,所以能送的礼物种类其实并不多,大都是衣服和玩具。
因为晏容会带灵麓过来,广大地球铲屎官便干脆在许老教授这边拜年,不用专程跑晏容家里去。
当然,小胖啾听过他们聊天,大意是“别说进房子里哄啾,晏容能不能放我们进院子拜年都是个问题”。
众所周知,晏容喜静,平时又忙得很,很少在家,考虑到灵麓的安全问题,一般人也不会上门去扰他。
许老教授只有一个儿子,是个很出名的摄影师兼探险家,长年在外地跑,也没有结婚,晏容赡养了许老十多年,对于老人而言,其实和儿子也差不多了。
所以,除夕夜一直到年初七,灵麓都跟着晏容住在许家老宅,晏容负责忙里忙外,小胖啾负责陪爷爷。
夜里的时候,他们会出去送花灯,一直送到元宵节。
灵麓负责吐火苗点花灯,晏容负责敲开一家又一家的门,送上他们的祝福。能收到花灯的人大都是独居,其中又以老人和来此谋生的外地人居多。
基本上每年都是如此过,很少有例外。
灵麓其实也记不太清楚每年过年的时候做了什么了,他知道应该不止这些的,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鲜活的记忆都变得模糊,甚至他都忘了晏容长什么模样。
而地球末日降临之后,他冰封了这颗星球。
没有人烟,四处冰天雪地的,看不到生命活跃的痕迹。
最初的几十年,每到节日,端午儿童国庆除夕夜等等,小胖啾就会趴在冰块上,细声细气地啾啾啾,跟许老教授说话。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说晏容的事情。
后来,一年又一年,晏容离开的时间从一年变成了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往后就是十万、百万、千万,数之不尽的漫长岁月。
也不知道具体从哪一年开始,小胖啾就不再有过年的概念了。慢慢的,他连什么时候是中秋,什么时候是除夕,都记不清楚。
地球上不再有日历,也不再有四季轮换,他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感知。除了日出日落的时候,小胖啾知道一天过去了,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只是潜意识里依旧会有习惯,所以每年除夕夜的前一个月,小胖啾都会从很远的地方飞回来,精准地在这个海滨城市降落,守在老人的身边。
落叶归根也好,倦鸟归巢也罢,灵麓只知道他一定会回到这里,这就够了。
他如今已经没有过年的概念了,但这一回,来之前,晏容告诉他,还有33天就到除夕夜,所以这一次麓麓会和他一块过年,他们会和许老教授一起。
小胖啾总是相信晏容的话的,晏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相信,所以灵麓很高兴。
“啾,爸爸说,十天就能把空中城市弄过来,二十天就能建成医院,来接爷爷。”
“麓麓要把你推到外面去,啾。”
灵麓趴在冰球上,仰着小脑袋啾啾啾叫了半天,把晏容交代的话磕磕绊绊说完了。
他觉得许老教授一定已经听到了,便站直了胖乎乎的小身子,往后挪了两步。
养啾人此时尚且热泪盈眶,还沉浸在见到许老教授的激动和对灵麓的心疼里。
“我哭得头好疼,麓麓过去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这样陪着许老过年的它该多孤单啊,我想到就忍不住,一直流眼泪,怎么能这样”
“这里又冷又饿的,没吃没喝,宝贝儿的年怎么过的,就一直窝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