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永年与莫如深也算有过一些交往,提醒道:“莫大人,有什么要说的,讲来吧。事到如今再有所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
莫如深无可奈何地说:“三位大人,我重申一遍。顾德璋之死与下官无关,请三位大人明察!”
兰永年叹息道:“从感情上讲我相信你,可是你也久涉刑狱,明白这其中的逻辑。没有证据,如何证明你与顾德璋之死无关?”
莫如深摇摇头:“下官无法自证清白,烦请三位大人查明。”
于广泉继续咳嗽,装糊涂。曾家梧却是连连冷笑,眼中闪烁着寒光。
曾家梧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莫如深冥顽不灵,不动大刑,我量你也不会招了!来人,给我重打四十大板!”
兰永年大惊:“曾大人,你要谨言慎行!你确定要动刑吗?”
于广泉咳嗽得更厉害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装的。三位堂官也都明白对莫如深动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万一有朝一日莫如深沉冤得雪,这就结下了深仇大恨。何况吴潜甚至皇上很器重莫如深,另外他还和江千里交情甚笃,这都是后患。
于广泉和兰永年都明白,曾家梧是顾德璋一手提拔的,他的背后有贾似道撑腰,这就是公报私仇。可是碍于贾家的势力,他们都不敢强行阻拦。
曾家梧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重责四十大板,立即行刑!”
话音刚落,令箭便落地了。差役上前来,把莫如深摁倒在地,刑杖像雨点般落在了身上。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回到南宋,他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开始的五六板,他还能强行挺着,到后面实在挺不住了,终于喊了出来。
莫如深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痛不可当,肌肉逐渐麻木了,慢慢失去了知觉。
他突然觉得头上一凉,激灵一下醒了过来。自己仍然趴在地上,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地上有一滩水,旁边有一个差役拎着一个水桶。
堂上传来了曾家梧的声音:“莫如深,你到底讲还是不讲?”
莫如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我无话可讲!”
曾家梧冷笑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你的骨头蛮硬的!来人,再打二十大板!”
兰永年惊叫连声,连一直装糊涂的于广泉都说话了:“曾大人且慢!不可再打了,如果莫大人出了事,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曾家梧轻蔑地说:“出什么事,自有下官一力承当!”
“一力承当!”兰永年不屑地说,“莫大人尚未定罪,他还是四品的京畿提刑。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打死一个未定罪的四品官,其祸不小。皇上只让我们查明,但并未剥夺他的官职,这是为什么,你想过吗?”
曾家梧终于冷静下来了,兰永年和于广泉的担心不无道理。
曾家梧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把莫如深还押牢房,择日再审!”
莫如深被抬下去了,于广泉和兰永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们谁都不想得罪。
江千里是御前都指挥使,今天陪皇上出猎。直到傍晚,他才回到了城里。他早就听说了莫如深的事,无奈需要陪王伴驾,还身负护卫重责,根本走不开。
脱身之后,他策马来到了天牢。从隶属关系上讲,天牢也是禁军的管辖范畴,正在江千里的职责范围内。天牢只是禁军下属一个极小的衙属,专门关押皇上下令缉拿的罪犯。
一般来说,进了天牢的罪犯很少能活着出去。事实上,莫如深此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此刻,莫如深静静地趴在床上。他背后多处皮肉绽开,只能趴着了。也许是习惯使然,他的大脑一刻不停地回想着事经过,也想到了他为什么会在天牢里。
正是浮想联翩的时候,只听牢门口锁链响起。牢门一开,江千里冲了进来。
他抬脸望去,看到了江千里复杂的表情。惊讶,悲悯,愤怒——在一刻都涌到了江千里脸上!
江千里跳脚大骂:“于广泉、兰永年、曾家梧!尔等匹夫,竟敢如此折磨如深兄!江某绝不会与尔等善罢甘休!”
江千里回头问牢头:“沈春,这是怎么回事?”
江千里怒不可遏,牢头沈春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正是因为他的证词莫如深才受了大刑。
“曾大人对莫大人用了大刑,如果不是于大人和兰大人阻拦,只怕——只怕比这还严重。”沈春对自己作证的事情只字未提。
唐明在江千里耳边说了几句话,江千里一边听一边盯着沈春。沈春看了一眼江千里,急忙低下了头。
江千里突然向前两步,迅拔了刀,压在了沈春脖子上,喝道:“原来是你这厮从中作梗!说,你收了谁的好处?”
沈春赶紧跪倒,连连磕头:“回江大人,我——我并未收取任何好处,只是——据实陈述,将我所看到的说了出来。”
江千里斥责道:“一派胡言!你眼见顾德璋横死狱中,怕我怪罪。恰逢曾家梧欲寻莫大人的晦气,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借故嫁祸,可是如此?陪皇上出猎前,我安排唐明暗访,现已查明。再不实言,我一刀结果了你!”
沈春慌了,急忙申辩道:“我是怕您怪罪,可我并未胡说!”
江千里还想说什么,被莫如深打断了:“千——千里兄,莫——莫怪他。事情——与他无关!”
江千里急忙走到莫如深跟前,说:“如深兄,这——这让我如何是好?”
莫如深微微一笑:“千里兄莫急,如深——无恙!”
“无恙?这也叫无恙!亏你还笑得出来!”江千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