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龙觉得自己冒失了:“看我也没用。如果能让我看一下尸体,肯定会有所现。”
大家没有反驳他,因为他毕竟是专职仵作,宋慈的弟子。莫如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罗红缨还是不服气:“深哥是临安府的推官,渔杭县是临安府辖下的县,难道深哥不能查吗?”
莫如深开口了:“红缨,莫急,听我说。渔杭知县不过七品,我临安府推官从六品,我算是上官。如果想查此案,有两个途径。其一,审核渔杭县报送的案件,这个方法目前行不通。其二,程达到府衙喊冤,府尹大人接手案子,然后交给我来侦办。”
罗红缨听了,很兴奋:“程达伤好了,到府衙喊冤不就行了!”
莫如深摆摆手:“没那么简单。即使喊冤了,没有充分的证据,府尹大人也不可能插手下属各县的案子。我这个推官,是府尹大人在刑狱事务方面的助手。府尹不同意,我无法开始调查。”
罗红缨一听,很不高兴:“深哥,你是不是不想查了。你还是我救回来的那个莫如深吗?”
莫如深走近了罗红缨,微笑着说:“红缨,你误会了。查一定要查,但我们不喊冤,回到渔杭县悄悄查。”
“暗查?”彭表示反对,“京城如此复杂,你越权查案,容易授人以柄。”
莫如深看看彭:“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还有程达吗?”
大家还是不明白,莫如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大家总算明白了。
三天后,程达的灼伤已经结痂了,绷带已经拆掉了,行动自如了。莫如深向府尹范东麟告假,理由是参加渔杭县友人程学功的葬礼,而程达回到渔杭县是去给全家人办葬礼的。
这就是莫如深的主意,理由正当,无可挑剔。一来可以处理程家的后事,二来可以暗查真相,三来可以保护程达。
如果真有问题,正好可以细查。如果没有问题,也避免与案子扯上关系,免得授人以柄。
出城时,在东门遇到了江千里。
江千里一抱拳:“莫大人,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莫如深作揖道:“将军安好!下官前往渔杭县,处理友人的后事。”
江千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说:“后面的人不就是你府上的深夜访客吗?他受了如此重伤,我看你此行是去查案的,不是访友的。”
莫如深一惊,急忙辩解道:“并非如此,将军误解了。”
江千里一摆手:“行了。既然莫大人不愿明言,江某就不问了。祝你一切顺利!告辞!”说完,他带人离开了。
莫如深擦擦汗,暗自心惊,这江千里真不是等闲之辈。事不宜迟,顾不上多想,他带着大家继续上路了。
来到渔杭县的程宅,真是惨不忍睹。到处是烧焦的木料和瓦砾,不仅是程宅受损,还连累了多家乡邻。尸体已经被官府拉走了,放在殓尸房。
看着眼前的景象,想着从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程达又一次落泪了。
莫如深问程达:“程公子,你在本县可有落脚之处?我们好帮你安葬家人。”
程达说:“渔杭县有我家不少田产,县城里也多处买卖。我们还是去集贤楼吧。”
罗红缨很惊奇:“集贤楼是程家开的?”
程达点点头:“正是。”
罗红缨更好奇了:“为什么令尊会在集贤楼的大堂吃饭?为什么不找一个单间?”
程达解释道:“程家以耕读传家,家父喜欢读书,因此酒楼以集贤楼命名。家父平易近人,不讲排场,经常在大堂吃饭。”
程达带着大家先到了集贤楼的后院,安顿了一下,然后直奔县衙殓尸房领取尸体。尸体早已开始腐烂,值守的老头巴不得有人把尸体领走。
尸体拉回来以后,放在集贤楼后院放酒的酒窖内。在邹子龙的建议下,程达命伙计抬来了很多冰以减缓尸体腐烂。这些冰本来是冰镇葡萄酒用的,现在只好挪作他用了。
三十多具遗体几乎把腾出来的酒窖占满了,莫如深与邹子龙一起验尸。尸体腐烂的味道太大了,其余的人都退到了外面。
邹子龙戴好了手套,说:“莫大人,给你当专职仵作也有一年了。这是尸体最多的一次。”
莫如深说:“行了,老邹。不要再说了,你从左往右验,我从右往左验。重点是死因和伤口。”
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说话模式,勿需多言,直接开始干活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完成了尸检。两个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稍微歇息片刻后,莫如深拿出了手机。为每一具尸体拍了很多照片,把照片存在手机备忘录里,还用录音录下了尸体情况的描述。
看着莫如深一顿操作,邹子龙很惊讶。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眼前的莫大人总能用这个奇怪的东西搞出点新花样来。
凡经过邹子龙检验的尸体,都由邹子龙录了音。在此过程中,莫如深也了解了所有尸体的尸检情况。
这些尸体有很多共同点。第一,所有人的身上都有利器伤,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即生火灾时他们无法逃脱。第二,大部分人气管很干净,说明他们在火灾生前,已经被人杀死了。只有少部分人是在受伤以后无法逃脱火灾,被灼烧而死的。
莫如深很庆幸此次前来带了秦斌,从酒窖出来后,他把手机给了秦斌。他让秦斌把照片都画成图,并根据录音在图上标注尸状,因为在古老的南宋手机图片和录音不可能成为证据。
虽然心里不忍,莫如深还是不得不告诉程达,程氏满门是被谋杀的,并非死于火灾。
程达闻言,当场跪下:“请莫大人为程氏满门申冤!”
莫如深提手搀扶:“程公子,请起。事已至此,本官向你保证这事我管到底了。”
程达连连叩头:“谢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