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宋慈问:“罗县丞,你想不想辩驳一下。”
罗宗一拱手:“回宋大人。我认识杨沣,他是吴大人的亲随,但他所指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宋慈说:“那你说说这几天去了哪里?”
罗宗说:“这几天,我向吴大人告了假,办了一点私事。这里到底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宋慈问:“杨沣是怎么进入你家的?”
罗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沣去过我家,还指控我是幕后黑手,都是莫县尉告诉我的,我并不知晓。”
莫如深说:“他说是你把钥匙给他的。”
罗宗拿出一串钥匙:“我的钥匙在这儿,没有给过任何人。”
莫如深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沉浸在对罗宗的尊重和爱护中太久了,以至于没能客观地看待杨沣对于罗宗的指控。这种指控介于真假之间,目前殊难确定。
宋慈问:“罗县丞,你说说这几天干了什么,有无证人?”
罗宗吞吞吐吐:“这个——宋大人,我是办的是一些私事,我实在不方便说,也没有证人。”
宋慈一愣:“如果没有证人,按照大宋刑律和目前的证据只能将你收监,你可明白?”
罗宗想一想,说:“我明白。”
吴正清说:“罗县丞,你这是何必呢?说说无妨,我们会为你保密。”
莫如深对于查出与罗宗有关的线索很内疚,没说话。宋慈和吴正清对视一眼,宋慈点点头。
吴正清说:“把罗县丞带下去吧,好生安置。”罗宗跟着衙役下去了。
宋慈问莫如深:“莫县尉,你认为罗县丞有问题吗?”
看着罗宗被带下去了,这一幕真的生了,莫如深倒是冷静下来了。他思虑再三,说:“看起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罗县丞,但我认为有几点很可疑。”
宋慈似乎就是等他的答案,说:“不妨说来听听。”
莫如深说:“疑点有二。其一,如果案子真与罗县丞有关,他为什么要回来自投罗网?其二,罗家的桌子上有一层灰尘,说明罗县丞至少有三四天没回家了,这与他的告假时长相符。我们追捕杨沣及其母亲至今不到两天,即使罗县丞是同伙,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在几天之后缉捕杨沣,还把钥匙提前给他?”
宋慈点点头,问:“你没有什么遗漏吗?”
莫如深叹气道:“是的,有。我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钥匙的问题。罗县丞的钥匙在自己的手里,而我根本没有确定杨沣母子到底有没有钥匙,钥匙在哪里?”
宋慈终于露出了微笑,问:“还有吗?”
莫如深说:“根据罗县丞的微表情来说,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杨沣母子的事情。他的表情与他的说法是一致的。”
宋慈很好奇:“微表情是何物?”
莫如深说:“微表情就是人未经思考作出的表情,是人真实想法的直接反应。”
宋慈啧啧称奇:“有道理。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莫如深回答:“我看过微表情心理学的书。”
宋慈感叹:“竟有如此神奇的书。不知宋某可否有缘一阅?”
莫如深致歉道:“宋大人见谅,书已经遗失了。”他无法解释自己是在21世纪读过那本书的,只好找了一个借口。
宋慈问:“莫县尉,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莫如深回答:“重审杨沣母子,找钥匙,他们一定有所隐瞒。”
宋慈说:“还不错。那我和吴大人就静候佳音了。有宋某在此,你尽管大胆做事,勿需有太多顾虑。”宋慈微笑着看着他。
莫如深对宋慈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亲切感似乎早已油然而生了。莫如深告辞,走回了自己当值的公廨。宋慈带来的捕头也走出了县衙的大门,不知去处。
细审之下,杨沣母子根本没有罗家的钥匙。杨沣承认他了解锁的构造,锁是他撬开的,所以上面看不出划痕。然而杨沣坚称所有的一切都是罗宗指使他干的,马氏也是同样的说法,看来他们事先商量过。
莫如深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没有证据。他想到了用刑,但考虑杨沣是吴知县的亲随。对杨沣用刑恐怕吴知县脸上无光,因此顾虑颇深。
他思来想去,也只好求助于宋提刑了。他连夜找到宋慈下榻的县驿,讲明了自己的想法。宋慈颇为赞许,同时也对莫如深产生了莫名的欣赏,宦海沉浮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欣赏一个人。
转过天,在县衙大堂之上,宋慈提审了杨沣母子。他们的口供还是出奇地一致,坚持罗宗是幕后黑手。
宋慈一拍惊堂木:“顽劣不堪,给我重打马氏二十大板。”
杨沣急忙说:“宋大人,你有青天之名,竟然对一个老妇动大刑。真是枉负盛名!”
宋慈呵呵一笑:“你勿需使用激将法,对于凶顽之徒,宋某从不留情。”他下令:“给我打!”衙役们上前将马氏放倒。
杨沣真急了,大声喝道:“且慢!家母所做之事皆是因我而做,请大人打我。我愿替家母承受责罚!”
马氏泪流满面:“沣儿,不必替为娘受罚。”
吴正清为之动容,求情道:“宋大人,可否考虑其他办法?让一对母子面对这样的困境似有不妥。”
宋慈一笑置之:“吴大人也说话了,看来是宋某考虑欠妥了。这样吧,把马氏拉到堂外行刑,以全孝子之心。来人,拖出去,打!”
吴正清、杨沣和莫如深都没想到有青天之名的宋慈会这样行事,吴正清目瞪口呆,杨沣大声呼号,可惜宋慈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马氏的惨叫声。每叫一声,杨沣的身体就会颤抖一次。吴正清无力阻止,双目含泪,神情复杂。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杨沣已经涕泪横流,倒伏在地,牙齿已经将手腕咬破,但始终一言不。
忽听吴正清大喊一声:“住手!幕后主使——”
杨沣忽然抬头喊道:“大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