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景枳从医院出来后,去国营饭店花五毛钱吃了一碗米粉。
这时候的人都实在,臊子里的肉都是实实在在的,她只要了一两米粉就能吃得饱饱的。
填饱肚子后她又去了一趟书店,把书店里仅有的三套高中教材都买了。
护士的工资只有十八块,这几年弟弟小枫在学校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负责的,不是甘文政不给钱,是她不想要,所以她工作三年也就攒了两百块钱,她这次来探亲,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带上了。
一套教材十块钱,她是想多买几套的,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肯定有很多人想买,到时候都没有地方买去,她本想靠这个赚点差价存点上大学的钱,奈何这里只是个边境小县城,有三套已经算是多的了。
所以,想要钱还是得想点别的办法。
付钱的时候售货员疑惑地问她买这书干什么。
不怪售货员会这么问,实在是这三套教材的出版日期还是四年前的,放在书架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可见很久都没卖出去了,连售货员都懒得打扫。
甘景枳随便编了个借口,说自己是老师,给学生买的,问她仓库里还有没有这样的书。
售货员这才认真打量起甘景枳来,她的穿着打扮确实跟城里人一样,看人的眼神也很坦荡,是不是老师她看不出来,但是这种没用的书能卖出去,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于是就对甘景枳说等一下,她去查查看。
甘景枳当然想要,于是就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半天售货员才抱着两套教材回来,“这剩这两套了,其中有一套被虫蛀了一点,你要吗?”
甘景枳翻了翻,看到其中有几本书的边角都被啃掉了,不过不影响阅读,于是说:“我都要了。”
售货员见状,好心地帮她去申请减了两块钱。
甘景枳感叹,这个时候的人真的太淳朴太实在了。
她一个人一下子也搬不了这么多书,先付了钱,把已经捆好的那三套搬回去,再回来拿剩下的那两套。
吭哧吭哧把书搬回去的时候,甘景枳就在心里下了另一个决定,以后每天早上她都要起来锻炼一下,自己这个体能真的太弱了,干点体力活就累得不行,一点都不像劳动人民。
第二趟回来拿了那两套书后,她直接去了供销社,买了一些菜和肉回去。
甘文政已经上班去了,她把东西放好,洗了把脸,打算睡个午觉再起来学习。
可是才睡着,就听到外面有吵闹声。
认真去听,对骂的话都是你扯东她扯西地,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甘景枳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把头蒙上想要继续睡觉。
过了好一会,吵闹的声音小了点,却又听到有人敲门。
她叹了口气去开门,就见到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是吴政委的老婆,徐兰兰,管着家属院里的大小事务。
“徐阿姨?”
徐兰兰见到甘景枳就一脸笑,“小枳啊,你来了也不见到阿姨家去坐坐。”
说到这个,甘景枳是不太想去的,主要是徐兰兰家有一儿一女,她的小女儿像个小翠鸟一样,总不停地拉着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甘景枳每次见到那个小女孩都觉得有点头痛。
偏偏小女孩还喜欢跟她玩,喜欢问东问西的,现在那小女孩长了两岁,肯定更能说了。
她从家里带了些特产来,还是让甘文政拿去给吴政委的,自己一点都不想上门去送,就怕被那小女孩逮住说个没完。
于是甘景枳客气地回:“我知道您也要上班,一定很忙,所以就不上门给您添麻烦了。”
“你就是喜欢客气。”
“那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小地方,平常也不讲普通话,而且我们这里的方言还五花八门地,交流起来实在是困难,这不,刚才在外面还有两个家属因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吵了一架,我赶来劝架,想到你来了,就来看看。”
这点甘景枳是同意的,这县城的方言确实五花八门,但是有的地方的音调是很相近,可偏偏有些名词又天差地别,这就很容易导致误会,有时候不经意间一句话就会引一场争吵。
她之所以掌握多种方言,是因为在县城上高中那几年,班上的同学也都是各个小地方来的,课余时间大家就会对比自家的方言,所以她就学了不少。
徐兰兰继续说道:“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家属大院办了一个普通话普及班,只是好多家属都是文盲,懂方言的老师又很难找,教起来完全是鸡同鸭讲,我知道你上高中的时候学了不少方言,想请你去当这个普通普及班的老师。”
这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城乡分化比较严重,农民想要进城是要有介绍信的,否则很容易被当成叛乱分子给抓起来,所以农民很少有机会跟城里人打交道,也就导致了语言交流上的断层。
甘景枳听完,有点为难,她准备高考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实在没有时间去揽这个活啊。
她想了想,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
这只是她的推托之词,她来之前虽然只跟医院请了一个月的假,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不过她也要找个时间打电话跟医院说一下。
徐兰兰急忙说,“我知道你只有一个月的假期,但是只要你帮我们开好这个头,后面就算换老师,也没有现在这么困难了,你就帮帮你徐阿姨解决这个困难吧。”
甘景枳无奈,“那上课时间是什么时候?”
“每周二四六上一节课,时间是晚上八点到九点,就教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达到交流的目的就行。”
“那行,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明天,明天晚上八点,我来带你去教室。”
“好。”
一个星期抽出三个小时的时间去上课,也没有占用她太多的时间,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徐兰兰见甘景枳答应,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心情很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