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明月鋒接過抹布,擔負起清洗鍋台的部分。
「你挺機靈,一眼就看出我最不喜歡收尾工作。」邊楠說。
「因為我也不喜歡收尾。」明月鋒用抹布將迸濺的清水攏進水槽,「叔叔阿姨為什麼不雇一個家政阿姨?」
「有家政,但今天你來了,得吃我親手做的飯。」邊楠說,「我聽你叫珦珦『邊總』?」
「嗯,我們之間的愛稱。」明月鋒垂下睫毛。
「這小姑娘,擺譜擺到男朋友身上了,真不像話。」邊楠說。
明月鋒笑笑,說:「她高興是第一位的。」
四個人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明月鋒幫邊楠收拾廚房,一手提一袋垃圾,站在玄關處說:「我出去丟垃圾。」
「去吧,出門直走右轉有個公共垃圾桶。」陳芝瑤說,「珦珦你去給小鋒指路。」
「指什麼路,他不瞎。」邊珦坐在沙發上嗑瓜子,「丟不了。」
明月鋒好脾氣地說:「邊總別出去了,外面熱,蚊子多。」他拉開門走出去,沿小路向前,走到垃圾桶旁丟掉垃圾,站在路燈下長舒一口氣,放鬆緊繃的神經,突然被一隻手捉住手腕——
明月鋒:「?」
印寒隱在路燈後方的陰影中,漆黑的發色和眼瞳宛如暈染的濃墨,他眉頭隆起,極度克制的語氣壓不住涼淡的陰鷙:「你談戀愛了?」
第1o2章婚禮進行時(三)
「沒有。」明月鋒下意識否認。
印寒的眉頭鬆緩了些,他問:「那你在幹什麼?」
明月鋒不安地咽一口唾沫,說:「……準備結婚。」
印寒盯著他,面色古怪:「結婚?」
「作秀而已。」明月鋒順著印寒的力道站進路燈後方,兩人一同隱入黑暗,「我想要秋日青崖,但秋日青崖是邊珦的嫁妝。邊珦想要做總經理,她母親自願退休的條件是看到她結婚,所以……」他握住印寒的手腕,用力將他推遠,兩人相隔咫尺,心卻遠如天塹,「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印寒已然膩煩和明月鋒你來我往的拉扯遊戲,他說,「我要當伴郎。」
「你如果……嗯?」明月鋒愣住,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什麼伴郎?」
「你結婚不需要伴郎嗎?」印寒問,「我要當。」
深知印寒隨機發瘋脾性的明月鋒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試探地問:「耽誤你做項目嗎?」
「你幾號的婚禮?」印寒問。
「六月二十五。」明月鋒說。
「正值期末周,我沒排課。」印寒說,他抬手,替明月鋒整理衣領,漆黑的眼珠暗藏冷冽,「你的人生大事,我肯定要參與的。」
「哈哈。」明月鋒乾巴巴地笑,面對陰森森的髮小,他不由自主地矮了一頭,嘴比腦子快,「不是人生大事,邊總當上總經理就離婚。」
「哦。」印寒說,「你不想我去?」
明月鋒確實不想要印寒出席,他甚至不想告訴印寒,生怕把人刺激瘋了,他訥訥半晌,自暴自棄地說:「你想去就去。」
「明月。」印寒湊近明月鋒,伸手固定住小夥伴的下巴,兩人身高相仿,平直的對視碰撞出暗潮洶湧的浪花,他一板一眼地說,「我不是你前進的阻礙。」
「我不會傷害你。」印寒說。
「相信我。」印寒說。
「我也不想傷害你。」明月鋒捂住印寒的眼睛,狼狽地低下頭,「我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朋友。」他痛苦地皺眉,深吸氣呼氣,指尖顫抖,手腳發麻,山嶽般的負罪感如高樓傾塌,將他囫圇掩蓋,不留片刻喘息餘地。
「叮咚叮咚。」
「小鋒扔個垃圾怎麼需要這麼久。」陳芝瑤打開門,眼前站著一位陌生的捲髮年輕人,遲疑道,「你是……?」
「我是明月鋒的髮小。」印寒自我介紹,「我第一次來杭州,他帶我出去走走,給您說一聲。」
「哎,好的。」陳芝瑤不疑有他,「去吧,注意安全。」
「阿姨再見。」印寒客氣道別,轉身離開。
小路盡頭拐角的草坪,垂頭坐著一個人影,印寒走過去,彎腰將明月鋒抱起,問:「去醫院嗎?」
「休息一會兒就好。」明月鋒有氣無力地說,「放我下來。」
「沒人看見。」印寒將好友抱到別墅區空閒的鞦韆上,借路燈觀察對方蒼白的臉色,「你驚恐發作了。」
「我知道。」明月鋒說,他捂住口鼻,避免過度呼吸引起鹼中毒,聲音憋悶,「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在你身上裝了跟蹤器。」印寒說。
明月鋒錘他一下:「別扯淡。」
印寒眼中隱隱含笑,說:「你手機gps沒關,我關聯了你的手機。」
明月鋒休息了一陣,身體恢復些氣力,他掏出手機,點開定位,倆人的帳號在一個家庭組下,隨時隨地可以查看對方的行蹤,他說:「行吧。」遂摁滅屏幕,沒有刪除家庭組或者把帳號移出去。
「不刪掉?」印寒問。
明月鋒瞥他一眼:「有用嗎,反正你也能找機會再加上。」
印寒抿唇,壓不住唇角上翹的弧度,他推一下鞦韆,繩索緩慢地向前悠去,再飄飄忽忽地盪回來。他敞開雙臂,將那一輪黯淡的月亮攏入懷中,說:「我不想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