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月亮不算明亮,被灰暗的云给遮掩着,只露出了微弱的光,天地之间黑茫茫的一片,看着有些阴森静凉。
在南水生产大队的河边小路上,吴建业正快步朝着家里走去。他走得急,额头上,背脊上都透出了热汗。
刚他在矿山工作时,有同事跑来告诉他,说有个小男孩,长得还挺漂亮的,自称是他们南水生产大队的人,受林梅娥的嘱托,让吴建业赶紧回家一趟,说是他家出了事。
能让林梅娥这么紧张,八成是钱红梅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吴建业一听也急了,来不及多问那小男孩到底是谁,向矿上请了个假,拔腿就往家里赶去。
那矿上离南水生产大队有一段距离,吴建业赶回家的时候,那天已经全黑了。那个年代,大家为了节约灯油,都睡得早。所以吴建业这一路上,基本没看见一个人影。
吴建业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的密林黑黝黝的,不时有鸟的怪叫声,听着怪瘆人的。
吴建业边安慰着自己,边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那树林中,有树枝的剧烈摇晃声,听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似的。
吴建业被唬了一大跳,心脏剧烈跳动,那背脊上的热汗也全部化为了冷汗。
他忽然想了起来,以前是听生产队里的老人说过,这附近的山上,古时候打过仗,有不少荒坟。
自己该不会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吧
吴建业心里正犯着嘀咕呢,忽然,他现前面那黑莽莽的树林之间,有个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妈呀,绝对是遇鬼了
吴建业顿时吓得双腿软,嘴唇不住颤抖,他当然是想赶紧跑走。但此时,他的小腿肚子直打颤,压根动不了。他赶紧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结果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
这幸好吴建业没喝水,要不然当场就能吓得尿出来。
此时的吴建业跑也跑不了,动也不敢动,只能闭着眼,着抖,等待着那“鬼”把自己给吃了。
不过那“鬼”没有吃他,而是伸出了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吴建业那时正站在河边,忽然被这么用力一踹,他根本来不及躲,整个人直接跌入了河水里。他猝不及防,就这么呛了好几口水,咳得死去活来。
那秋天夜晚的河水,冰冷刺骨,吴建业感觉自己骨头都冻住了,他惊慌之下,只得大声呼救了起来。
那声音过于凄厉,响彻云霄。
隔壁的生产大队,又以为南水生产大队的驴开始叫了。
大队的人听见呼救声,连忙跑到了河边,七手八脚地把吴建业给救了上来。
吴建业赶路时,热得出汗,这一跌入水中,又受了凉,这冷热交替,再加上又受了惊吓,顿时起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的,周身烫,送回家里后,一晚上灌了几大碗姜汤都不管用。
这林梅娥急得嘴角都起了一个大泡,这宝贝大孙子还没个着落,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不能没了呀
那个时候,南水生产大队也没有医生,看病只能去公社的卫生所。于是这天一亮,林梅娥就立马让吴富贵赶去了公社,让他赶紧把医生给请过来。
按理说,公社和南水生产大队有一段距离,那吴富贵来去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没想到的是,那吴富贵刚出门后没多久,立马有个大嗓门的女声边往他们吴家冲,边大喊道“吴嫂子,医生来了”
林梅娥抬头一看,现生产大队里的胖大婶,带着个满头白,老态龙钟的医生走进了屋里来,那看模样,似乎是个老中医。
那年头,国家急缺医疗人员。这广大农村,还有不少只培训了少量医疗知识便上岗的赤脚医生。大家觉得能治病就行,才不在乎医生是年轻还是年老,是中医还是西医。
林梅娥也没多想,以为这是吴富贵请来的,忙把老中医给让进了屋子里,带到了吴建业的床边,让他给吴建业把脉诊断,忙道“大夫,你快来看看呀。我儿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烧成这样了,你快给我们开几副方子,我好去抓药啊”
那老中医把手支在耳朵边,大声反问道“你说瞎闹谁瞎闹”
原来,这老中医把“抓药”听成了“瞎闹”。
那胖大婶忙把林梅娥拉到一旁,给她解释道“这大夫年纪大了,耳背,有什么话你得跟他多说两遍。”
不过林梅娥倒不用多说,只见老中医直接坐在了吴建业的身边,右手搭着他的脉,左手捋着自己的胡子,捋了好几十来下,终于道“呀,这医宗必读有云肾为先天之本”
这老中医摇头晃脑,不断地念着医书上的字句。这意思就是说,这肾和精啊,对男人而言特别重要,这要是坏了呀,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这林梅娥听得云里雾里,忙制止他道“你给我念这些天书干嘛呀谁问这个了我现在是让你看他的身子。”
林梅娥觉得这大夫也真是奇了,她宝贝儿子的身子都高烧烧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有闲心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肾啊精的
而老中医则把林梅娥的那句“身子”听成了“生孩子”。于是眉头一皱,摇头叹气道“生什么孩子呀他这是肾气不固,肾精亏虚,肯定生不了孩子。”
这胖大婶一听,眼睛都亮了,就跟黑暗里亮起了两手电筒似的。
这胖大婶是南水生产大队里出了名的嘴碎嘴杂,每天的爱好便是蹲在人家墙角,偷听闲话,然后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现在居然让她听见了吴大队长家的大儿子生不了孩子这种事,简直比过年时吃了猪肉饺子还让人高兴
这胖大婶是高兴了,但林梅娥却恼怒了,那脸胀成了猪肝色,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儿子身体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生了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