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复一度瞧不上自己的这个师兄。
师兄却待他很好,会给他做饭补衣服,还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用冰冰的湿毛巾捂着额头,问他想听什么故事。
药煎好了,曲复尝了尝,觉得苦,抬手便打翻了师兄的药碗,抗拒地骂道:“滚!”
师兄也不生气,收拾掉碎瓷片,又去煎了一碗。不过这回是捏着下巴给他灌进去的,灌完顺手塞了一粒香香甜甜的松子糖,还回敬道:“兔崽子。”
后来想想,彼时师兄也不过十五六岁,却要照顾一个倔驴似的七八岁的孩子,没红过脸没急过眼,真是顶顶好的脾气。
师父修的医道,师兄也修医道,曲复却找了本无情道秘籍过来,死活要修无情道。
他觉得医道不顶用,会遭人欺负。
师兄听说他修了无情道,接下来五天的饭菜咸得跟盐巴似的,还半夜三更溜进他房间里,伤心欲绝地问他:“你修无情道,是打算斩师兄还是斩师父?”
小小的曲复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你还用得着斩?等我长大了,下山一年就把你忘了。”
师兄:“……”
师兄轻轻掐住他的脸:“兔崽子。”
如此过了五年。
那本无情道秘籍渐渐被搁置起来,上面的灰越积越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翻开了。
书架上又多了几本不知哪里搜罗来的其他道派的心得详解,每本都有不少注释,似乎这些书的主人内心犹豫不定,不知该修什么好。
师兄则专心钻研医术,又时常下山行医,成了远近皆知的“神仙”。
“不能筑基又如何?”师兄笑眯眯地对他炫耀道,“我还不是比你快成了‘神仙’。”
对于这样自欺欺人的说法,曲复表示嗤之以鼻。
“看,这是什么?”师兄也不恼,掏出一包松子糖,献宝似的在他跟前打开来,“是小曲最喜欢的松子糖。”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师兄。”
“那你要不要嘛?”
“要。”
曲复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的平淡下去。
直到那年,覆罗大疫。
他们的门派正巧在覆罗附近,师父师兄忙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师兄更是彻夜不眠,四处奔走。
但病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人人都想活命,哭天抢地、撕心裂肺地哀求着,求“神仙”救自己一命,求那一碗救命的汤药。
却不见青年亦是凡身肉胎,日渐憔悴,眼底两片乌青愈浓重,被哭声、被日夜不曾熄灭的药炉熬干了心力。
曲复去找过师兄。
“你救不了这么多人。”他道,“别管了。再这么下去,你自己也得没命!”
师兄只是摇了摇头,温柔道:“只是多煎几炉药罢了。能救而不救,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杀人又怎样?哪个修道的手里没沾过人命??”
“小曲,你还小,不明白。”
曲复单方面地和师兄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没过几天他就后悔了,又折返回去,想跟师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