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想探個究竟,偏小魏子忽而亡故她也不知道能問誰,只能把滿腹疑惑暫時擱在心裡。
思及小魏子,午思碰觸青菜的指尖忽地頓了頓。
本來她一開始接觸傅常在的案子只是為了吸引某位的注意。現在相識之人的驟然離去,倒是讓她開始真正重視起案子本身。
小魏子不過是宮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而已,自小賣入宮中,打的是一輩子老死宮裡的念頭。平日愛財愛往上爬,不過是為了日後年紀大了生活也不至於太過悲慘。
他千錯萬錯也絕對罪不至死,忽而遭了橫禍,不知是宮裡哪個心狠手辣之人動的手。是否與白色帕子有關、是否和坤華宮內說錯話有關,都不得而知。
下手之人隱匿宮裡,終究是個禍患。
午思正這般思量著,就聽不遠處有人高聲喚著:「那誰,你,來的小太監。對,就你,過來一起吧?」
她循聲望過去,見對方喊的果然是她,又看喊話之人是大宮女芳姑姑,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端了盆子走去,臉上掛著笑容:「芳姑姑找我有事?」
芳姑姑入宮好些年了如今二十多歲,模樣長得不錯脾氣也還可以。大太監們雖說去了根,也是存著某種說不出口的心思,對好看的宮女大都態度不錯。芳姑姑是大宮女,御膳房的小宮女都要聽她的,加上她的長相算是御膳房裡最佳的,大太監們都對她和顏悅色甚至是處處忍讓,小太監們自然更不敢違逆了她的意思。
午思這般的表現就和其他小太監一般無二。
芳姑姑指了身邊剛剛讓人空出來的位置:「坐。」又朝旁邊嗑瓜子的小宮女瞥了眼。
小宮女偷偷朝午思翻了個白眼。可瓜子是大太監們給芳姑姑的,她能撈著吃就不錯了,怎敢說個不字?只得把盛瓜子的小竹籃端了起來抱自個兒懷裡。
御膳房內的御廚很多都是外來男子,當值時候來宮裡做活兒平時在宮外居住,因此近身給他們打下手的多是太監。宮女們只負責幫忙傳膳而已,用膳時候忙得熱火朝天,此刻十分清閒。
午思佯裝感激地把放菜的筐子擱在石桌上,埋頭認真做事。
芳姑姑靜靜地看了會兒,忽地一聲笑,嬌聲道:「你個小太監真是難得,曬不黑不說,手還好看得緊,我都嫉妒死了。」
最近宮裡連發意外命案,其中兩個牽扯到了宮人。一個「死」字出來,石桌邊幾個人忽地全部安靜,方才還在聊天的兩個小宮女也突然噤聲。
知了聲繼續嘈雜著,好似比平時還要聲大。
午思仔細擇菜,緩聲說:「我的手還好看?芳姑姑莫要打我。」她塗抹的那些脂膏只是稍稍改了她的五官,膚色卻沒變,依然是怎麼都曬不黑的冷白色。雙手亦然。
芳姑姑喚了其他人湊過來:「你們看他這小手,纖細纖細的,骨節還勻稱,真真漂亮極了,比娘娘們的還耐看。你再瞧瞧我,天天做活兒指節都粗了許多,糙得跟個農婦似的。」
在場所有人都沉默地望向了午思的手。果然,如芳姑姑所說,這小太監皮膚又細膩又白皙,雙手都很漂亮。再一細想後,她們的目光開始透出困惑和懷疑。
午思暗嘆了聲,宮裡果然是非很多。
她將手裡的青菜丟回筐里,雙手一翻攤開手掌給她們看:「姐姐可真是抬舉我了。我一個農家出身的小奴才,哪裡敢和娘娘們相比?您瞧瞧我的手,能和『漂亮』沾邊嗎?」
望見他的手掌後,旁邊幾名宮女都意外地「啊」了聲。抱著小瓜子籃的小宮女也驚嘆著,拉過午思的手翻來覆去地瞧著。
他的手,只看手背自然是極好的,手腕也很細,十分養眼。但是,他的手掌和十指上有很多繭子,又厚又硬,其間還夾雜著許多癒合許久的傷口。別說是和她們幾個比了,就算是和那些在宮裡劈柴的太監相比較,午思這個手掌也更醜陋許多。
午思自然曉得這些都是練武磨出來的,此時卻作出拉了拉衣袖想要遮住雙手的模樣,說道:「我從小跟著家人做農活兒,時日久了便成了這樣。平日裡不露出來,也是怕污了貴人們和姐姐們的眼。如今這般,倒是我的不是,驚擾到了姐姐們。」
芳姑姑和顏悅色道:「這有什麼驚擾的?我聽說了,你家鄉遭難沒了親人,不得已進宮來的。原先是我小雞肚腸,以為你編了故事騙我們,現下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跟你道個歉。」
午思趕忙站起來,客套一番,又把自己家鄉遭難的情形哀聲哀氣地描述了下。宮女們十分同情,幾人一來二去的,氣氛和緩下來。
嗑瓜子的宮女此刻伸出裝了瓜子的小竹筐到午思跟前:「吶,抓一把。」午思攤開沾了青菜泥土的雙手給她看,大大地無奈嘆氣。她撲哧聲笑,又把小竹筐收了回去:「下次再給你吃。芳姑姑人好,這些都給了我。」
宮女們繼續嘰嘰喳喳聊天。她們大都是貧苦人家出身,看到午思做活兒後的手,不由感懷自個兒身世,又是一番惆悵。
午思暗自略有遺憾地喟嘆著,這種話講出後,她是不能再問蔬菜為何不能擇後再蓋好保鮮了。
大家談論許久,說話間也不知道聽見誰提了聲雲萍的名字。
她們此刻只想著那是個與她們同命相連的女子,而不單單只是個死人了,便道:「那雲萍也是個苦命的,聽說從小父母雙亡被親戚賣到了傅家。幸好傅家人心善,她家小姐待她也好,入宮的時候讓她隨侍在側。因此雲萍對傅常在極其衷心,誰都不能在她跟前說傅常在半點不好。傅常在自縊後她隨後而去,也算是個忠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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