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白客很厌恶这个姓徐的班主任老师。
觉得她很坏,故意让白客当众出丑。
但眼下看来,她还凑合,起码怀抱柔软温暖。
此时追悼会刚刚结束了。
白客被抱到教室的桌子上放下来,同学们纷纷围了上来。
白客正打算再装一会儿,突然身子就被一个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眯缝眼睛一看,一个大红脸蛋,圆咕隆咚,长得跟只小土豆的女孩正骑在他身上。
卓玛
这是白客的同桌。
这个地方的人把同桌称为老对儿,听起来很亲切。
就像成年后看到的很多米国刑侦剧里搭档的称呼。
“老师我来给他做人工呼吸”
卓玛说着,大力按压白客的胸口,几乎要把白客的骨头按断了。
接着,又把嘴凑过来,要口对口呼吸。
白客吓得一屁股坐起来。
卓玛得意地跳到地上“老师你看,我老对儿他好了。”
徐老师点点头,凑过来打量白客。
白客假装懵懂地四下张望。
实际上,他的确有些懵懂。
围在面前的是衣衫破旧、面孔肮脏,在未来看起来像小叫花子一样的同学们。
墙上斑驳6离,棚顶糊着被水渍洇得黄的报纸。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这个贫瘠的年代啊。
“你怎么样了”
徐老师关切地问道。
“我,我怎么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徐老师和周边的同学们都吃了一惊。
“你,你还会说普通话”
刚从西南搬到东北只一两个月而已,白客就满口的东北普通话了。
这事儿有点蹊跷,可白客的语言是从四十年后带回来的,有什么办法
只能将错就错了。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不在外面吗追悼会开完了”
徐老师点点头“你应该是悲伤过度了。”
白客突然想起,自己眼下似乎太像个成人了,连忙羞涩地笑笑“我,我想我爷爷了。”
其实白客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什么爷爷,因为父亲白策还没成家时,爷爷便过世了,连照片都没留下来。
但白客的这番理由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个同学的共鸣。
他们纷纷表态“是啊,老师,俺也想俺爷爷了。”“俺想俺姥爷了。”
是啊,白客看看戴着黑袖箍的孩子们。
孩子们会装吗当然会,老师面前一套,家长面前一套,同学面前又是一套。
不过,想嚎啕大哭并不容易,情景还原确实是个办法。
小朋友们正七嘴八舌嚷嚷着,校医来了。
校医其实不是个医生,就是个刚从护校毕业的女孩子。
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像个正经八百的医生。
让她处理个头疼脑热,包扎个伤口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
看见医生过来,卓玛更加兴奋了,连忙大声嚷嚷着“医生医生快过来给我老对儿看看。”
白客神烦听诊器。
那个凉冰冰的一块儿铁糊到胸口上,真是太难受了。
但这由不得白客。
卓玛抓着那块儿铁直接塞到白客胸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