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幸好?没有这等吓人状况发生,但膳桌上?的气?氛像比室外的冬夜还要僵冷,姜采女一言不?发,圣上?也不?说话,桌上?只?偶尔响起乌箸碰触碗碟的声音,这声音亦很少,因姜采女与圣上?都少动筷子。
天气?冷,桌上?几乎未被动过的膳食渐渐都凉透了,周守恩令宫人将?之?撤下再端新的上?来时,姜采女面无表情地搁下筷子,扭身走进了室内深处,圣上?垂着眼帘,拿毛巾缓缓拭了会儿?手后,亦起身走进了深处寝堂。
周守恩再怎么不?安也不?能再跟进去了,好?在他忐忑一夜后,翌日天明伺候圣上?晨起时,见圣上?与姜采女都好?好?的,尽管两位都似没睡太好?的模样,但这一日一夜到底还算是无事。
可也只?似是身体无事,圣上?和姜采女之?间的关系从?此日起时好?时坏的,变得奇怪拧巴起来。
究其因由,周守恩认为完全是因姜采女。姜采女近日来脾气?忽然?就烈了起来,常是无事生事,也不?知圣上?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突然?就惹到她了,上?一刻还神色温静的她,陡然?间就能冷脸,阴晴不?定?的,简直比天子还喜怒无常。
也不?似是恃宠而骄,向来后宫宠妃恃宠而骄都是想向天子讨要位份赏赐什么的,可姜采女从?未向圣上?主动要过这些,从?来都是圣上?主动送到她面前。
且宠妃恃宠而骄当是张弛有度的,没哪个?胆大包天地敢给天子脸上?抓一血痕。周守恩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个?缘由来,只?能想姜采女是不?是吃错药了,一日日眼看着姜采女作来作去。
圣上?尽管宠爱姜采女,可次数多了有时也着实是绷不?住,在姜采女无事生事时,有时也会冷着脸走到一旁。
但那与其说是帝王对妃嫔的冷落,倒像是妻子发脾气?时,做丈夫的闷不?吭声地在忍耐,努力纵容的忍耐。
周守恩每日在旁瞧着,心想圣上?这般纵容下去,姜采女脾气?岂不?越来越坏,总这般纵容下去,怕不?是要将?前燕的清河公主都给纵出来了。
但就在周守恩以为情形会越来越糟时,事情似又往他所意想不?到的方向拐了个?弯。
渐渐的,姜采女有时再喜怒无常地发脾气?时,圣上?竟不?再冷脸了。不?仅似半点不?生气?,圣上?那看着面无表情的神色里好?像还透着一点笑意,似是欢喜看到姜采女这般无所顾忌使性子的模样。
不?仅是感觉姜采女吃错药了,周守恩感觉圣上?也渐渐不?大正常了。
但不?管如何?,虽是吵吵闹闹的常是有风波,到底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且这么折腾了一段时日,快到年底的时候,姜采女脾气?慢慢又像好?了几分。
离年底越近,姜采女无事生事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性情像又变得温和,似流水在激湍一阵后又缓了下来,潺潺如山间清溪,虽偶尔还会小跳几朵水花,但到底没再在圣上?脸上?再挠几道痕来。
已是腊月下旬了,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新年。这一夜圣上?在幽兰轩,将?曾经写给姜采女的那幅字找了出来,“琴瑟在御,花好?月圆”。
第63章
皇帝对自?己写的这幅字是极满意的,捧着?字在幽兰轩室内走走看看,想寻个合适的地方裱挂起来。
他精心挑了几处适合裱挂的地方,询问慕烟的意见,见她不吭声像离得远没听见,就走到她身边继续问。
尽管她近来性情温和了几分,但皇帝知道她陡然翻脸是何模样,捧字走到她身边问时,也?提防着?她突然变脸将字扯扔到一边火盆里。
但她没有,神色静如平湖,抬起眼帘淡淡看他一眼就又垂下,慢慢剥着?手里的松子,也?不似是想吃,只是在借此打发时间而已。
“将这处屏风撤了,挂在这里如何?”皇帝问她道,“这样走进屋里就能看见。”
“陛下自?己写的,陛下自?己决定就是了。”她淡声说着?,语气平淡得似眉眼间落着?寂静的雪。
皇帝看她这般,倒有点怀念她前段时间动不动就和他?闹脾气的时候。起先他?因她动不动就恼,且是毫无?缘由突如其来的,自?己心里也?是有点恼,但渐渐地,他?看她那?般同他?使性子,倒觉颇有生气,别有一番可爱的活泼。
什么?人生来就会逆来顺受呢,如不是受那?许多磋磨,她真无?忧无?虑地长?大,不也?该是性情不羁,想笑便笑,想骂便骂吗?
她不和其他?任何人乱使性子,却只和他?,不正是因为他?在她那?里与别不同吗?
因是如此,皇帝见她这会儿对他?半搭不理的,倒有点想似逗猫,逗激得她略炸一炸毛,就故意道:“那?就将这字挂在床头,这样咱们每天早上眼睛一睁就能看见。”
她却对他?这荒唐的提议没有半点反应,仍是垂着?眸子,像吃松子吃得有点口干,将手上碎屑掸净后,拿起搁放在果盘旁的小刀,取一只橙子就要剖切。
“口渴还是喝热茶为好”,皇帝道,“橙肉太凉了。”
她恍若未闻,仍是要切橙子。
皇帝看她似是执意要剖切,但又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怕橙子滚动起来她切伤了手,就将那?柄嵌金小刀从她手里拿走,道:“朕给你切。”
在她身旁坐下,皇帝似从前她当御前宫女时给他?切橙,在冬夜里炭火温暖的吡剥声中,为她将冰甜的橙子从中切成两半,再拿小银勺将芬香的橙肉挖在小小一只琉璃碗里,端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