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倒了半盅烫好的甜酒,道:“今晚就喝这?么多,多了会醉,到时又头疼。”
慕烟问:“陛下喝醉过吗?”
皇帝道:“当然,朕不是天?生的能喝酒,酒量也是从少年起渐渐练起来的,有?时也会喝醉。”
“陛下醉起来是何模样?”慕烟抿着酒问道。
“你见过的”,皇帝看着她说道,“朕醉得最?厉害的时候,其实是没?喝酒的时候。”
第58章
膳桌热气腾腾,地上有火盆烘着,烫过的甜酒饮入喉中暖心暖肺,渐渐室内似是初春和暖,慕烟感觉身体微燥,似皇帝也将外面穿的絮绒大衣裳解了下来。
皇帝握她手暖得像要出汗,双颊亦蕴着暖燥的酡红,也就不担心她会?着凉,拢她坐在他身畔,与她亲亲热热地边用晚膳边说话。
皇帝问她:“朕前几日送你的字放哪儿了,可?有裱挂起来?”
皇帝日常见不到她时,就总想送她些什么,可?她从前?是一朝公主,打小看遍金玉锦绣,后又经历那许多,将荣华富贵看淡,他似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给她,就在前几日亲手写了幅字送她。
那日他派人?将字送出后,回头就问宫人?她有何反应。宫人?说姜采女没?有任何反应时,皇帝心里还浮起不平之气,坐不住地特?意?跑到幽兰轩来问她,他字写?得如何。
她当时淡淡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有胸襟,有气魄。”
皇帝当日以为她在夸他,心里还美了一番,过几日忽然反应过来,所谓“胸襟气魄”是他从前?说过的话,他不知她是慕烟时,曾有次在她面前?贬低燕太子?的书法,道自己所书比燕太子?更具胸襟气魄。
回想起这事,皇帝汗颜之余,也不由想她会?不会?将字给扔了,就在这时道:“字可?能写?得不够好,但那话寓意?不错,裱挂起来看着吉利。”
慕烟道:“茉枝收着,不知收放哪儿了。”
没?扔就是好事,皇帝含笑道:“那就先收着,等到要过年时,朕和你?一起把它裱挂在幽兰轩里。”
略顿了顿,皇帝又为自己过去的失言找补,“朕从前?说话不大中听,其实舅兄的书画是很好的。”
慕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帝口中的“舅兄”是在指谁。她看着皇帝,一时是哑口无?言,唇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垂下眼?帘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抿完了。
因?为不喜欢醉酒后的头疼,不喜欢那种?糊里糊涂、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酒杯空后,慕烟没?有再添。
然而这一晚皇帝仍是扯她跌入了另一种?醉酒似的混乱迷惘中,慕烟第一次被皇帝如此时痛恨入骨,后来一次次被纠缠到麻木。皇帝爱怎样便?怎样罢,不过是一副骨肉皮囊,末了都是尘土下的白?骨。
外面正落着雪,应是很冷的,可?罗帐围拢的室内榻上温暖如春。融融的暖意?似流入了人?的身体里,叫人?四肢酥软地如淌在春水中,春光如线,落花纷繁。
皇帝知她未醉,但因?饮过酒,她双颊眼?尾浮漾着薄红的春色,望他的眸光如倒映星子?的夜河。波浪轻逐时,晶亮的星子?颤颤地碎流而又聚拢,反反复复,漾荡成最为璀璨迷离的眸光。
皇帝深深地吻她,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醉与沉沦。他深深沉沦着,并不时看她,想知她眼?里有没?有她,是不是与他一般。
她似乎是正看着他,也似乎是没?有,醉亮迷离的眸光令人?沉迷,却也叫人?看不清。
他轻轻地咬了下她的指尖,要她看到他。
她若无?声息地轻笑了一声,指尖略向上,拢一拢他散着的长发,就没?甚力气地垂了下去。
皇帝捞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做这世间与她最为亲密的人?。
她与他如此相契,只是上苍叫他们生错了地方,叫他们遇见地这样晚,好在兜兜转转,他在最为气恼之时,也没?有犯下最是致命的错误,他还能拥她在怀,而不是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里,忆着自己年轻时曾被一宫女骗过,忆着她早已?是一抔黄土。
在周守恩看来,圣上与实为前?燕公主的姜采女,像是真好起来了。圣上似完全放下了曾经被刺杀的事,姜采女也似放下了仇恨,彼此心无?芥蒂。
世人?为圣上对姜采女的“疯魔”议论纷纷时,周守恩心中倒无?多少?波澜,只想这就开始说圣上“疯魔”,若姜采女的真正身份和曾刺杀的事泄露出去,世人?还要如何说呢。
不管前?朝后宫、平民百姓如何看待圣上对姜采女的专宠,周守恩个人?内心是乐见如此的。
因?他是御前?近侍,每日都伺候在圣上身边,心境完全仰看圣意?。圣上心情好,他就能陪着笑松口气,而若圣上心情不好,他就得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