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倏然现身,将对方强制转过身压在办公桌上,伸手一根一根挪开对方攥着钢笔的手,再用冰冷的笔身划过对方饱含怒意的眉眼,再一路向下……
欲望像抽丝剥茧,丝丝缕缕地重新浸入他的身体,而后汇成汪洋海啸。
破坏了承载容器的欲望权柄如同汹涌潮汐般回归,他在神力肆虐前匆匆闪身,连一句告别也来不及交代。
“雪名阵”这具拟造的人类身躯在神力的肆虐下分崩溶解,神明无形且硕大无朋的身躯直入云霄,
()在天际发出“呯”的巨响。
绵延遮蔽东京夜空的云雾一荡而空,露出明朗月色。
路上的行人惊得纷纷抬首,却看不见更遥远的、远到人眼所无法企及的高空中,欲望的触手正翻起浪涛滚滚,搅得更远方的云层亦被带起无边海潮,最终不堪折磨地化作一阵接着一阵叫人摸不着头脑、毫无来由的骤雨,滂沱不停。
而在另一端世界中的彩色小人,依旧被神明精准操控着,泪眼汪汪、毫无异常,两只短手叭叭抱住钢笔,像只拒绝总被戳肚皮的狗勾。
——但太宰治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忽然收了钢笔,以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打量着小人,片刻后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枪,装弹、上膛。
手。枪咔地一声轻响,对准小人的太阳穴:“雪名阵?”
这是他第一次从口中念出这个名字,吐字缓慢,有些生涩。而这轻而慢的声音,落进某些神明耳中,又蒙上了某些调情似的意味……
他真可爱。
神明一半的思绪在想,居然想用这种东西威胁我。
另一半的祂则拉起不妙的警钟:为什么忽然用枪指着涂鸦小人?他知道了?
只是片刻的走神,太宰治便从小人的反应中确定了自己的所有猜测,不禁冷笑——
这种反应对他来说相当少见,他连不带感情的虚伪微笑都不曾做过,更别说这种带着几分恼意和……说不出来、他自己也分辨不清名目的滋味的冷笑:“这不是个没有意识的小人?你的意识附着在它身上?……之前。”
你是不是碰过我两次。
这种话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太宰治口中说出来。
亲密关系对他来说不是陌生词汇,他可以借此算计旁人,但轮到自己,却只能交出白卷。
一切关系在开始时就有可能走向毁灭,这是从他消极性格中自我萌生、且根深蒂固的观念。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太宰治在那条界限前退缩了,收起枪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恢复漠然,“不准再做那样的事,不准再随便来见——”
我。
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烫宽大的手牢牢箍住,雪名阵以比他更有力的语气说:
“不准退缩。不准移开视线。”
太宰治条件反射式地后退一步,想抽出手腕,却对上一双银白如霜月的眼瞳,在黑暗的首领办公室中泛着冷冽又灼烫的银芒。
对方不着寸缕,锁骨以下淹没在不知何时无声蔓延的湿润白雾中。
那白雾一张一敛,像心脏的跳动,像异兽的罗网。
——这不是异能力。
——这不是人类。
前后两个念头跃入脑海中,他听见自称为“雪名阵”的存在彬彬有礼地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
不可以。
他的回答淹没在袭来的白雾
中。
唇畔被迫张开,舌头被攫取挑动。
太宰治退缩似的试图后退,对方却并未给他留下任何逃避的退路。
——太超过了。
对于一个在此之前,于亲密关系领域一片空白的人来说,这样的吻,太超过了。
雪名阵没敢凝聚出实体,怕失手弄坏了他的人类,无形的白雾以比手臂更温和的方式托着黑发人类的后背与后脑,令对方能在亲吻中不至于因站不稳而跌倒——也无法逃走退缩。
对方的唇是温凉的。每每啄吻一次,就像是被他的体温灼烫一般轻微地战栗。
回过神时,倒是凶狠了起来,用整齐的牙用力咬他的下唇,又尚嫌不够似的拿冰冷的手。枪抵着他的心脏:“滚开。”
但雪名阵有大笔的旧账可以和对方翻,并不急着退开:“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我看到了。‘照片诈骗’?”
雪名阵略微与对方分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肩上、象征着港口黑手党首领身份的红围巾:“被组织囚。禁,不得不向我求救的无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