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敌相见,眼刀子也得互放上几秒。雪名阵不着痕迹地借着塑料袋的遮挡,冲宫野明美晃了晃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展示的是一位淡金色长发女子坐在沙发边安静阅读的照片。不论是内敛温和的气质,还是翻页时下意识搭上眼镜镜角的手指,都熟悉到让宫野明美霎时停滞了呼吸。
——是母亲。
她绝不可能认错。
那副紫色镜框上的磨损痕迹,手指上的软薄细茧,都熟悉到令她心悸。但——母亲明明已经在14年前去世,为什么手里翻阅的却是今年不久前才出的新书?!
强烈的悸动从心脏一路窜至头皮,她不敢相信,却又无法抗拒这样的希望,持着商品的右手几不可查地痉挛了几秒,旋即恢复平静。
莱伊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却只看见宫野明美一如既往愉悦大方的笑容,丝毫没有异常。
作为宫野家的长女,明美虽然没有遗传到父母优秀的研究天赋,在应急能力、伪装情绪方面却优秀到足以欺瞒敏锐的FBI卧底男友。
她凭借着这份能力维持住表面的正常,迅速记住照片下方标注的联系方式,又极其谨慎地对莱伊满脸抱歉地说:“哎呀,忽然想去趟洗手间。阿大可以在这里等等我吗?一会我就回来~”
这要求无比自然,莱伊当然不会拒绝。而在明美离开的瞬间,波本敏锐地察觉那些藏在暗处盯梢的人也跟着移动了。
波本:“……”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冲野雅美是组织的人’早在刚刚就聊爆了。
他麻木地和莱伊对视,开始思考Gimlet之所以喜欢伏特加是不是受到了同类的感召。
而雪名阵已经在两瓶威士忌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成功了,并且还达成了一个叫做[阿卡伊八崩]的名字不知所谓、详情全部为空的成就:是的,你的母亲在很安全的地方。她托付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脱离组织,回到母亲身边。
小隔间里,本只是想确定照片上的号码是否真实的宫野明美几乎说不出话。理智严厉地告诉她死而复生绝无可能,但内心又无可避免地透出希冀:万一十四年前,母亲根本就没葬身于那场火灾中呢?
——不,这还是太冒险了。
如果她孤身一人,无疑可以赴这趟不知真假的险路。但她还有妹妹,还有阿D——
大字还没来得及从脑子
里钻出来,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如果你还是不确定真假,可以从隔间里出来一下。
你会看到一张办公桌。
“?”卫生间里怎么可能会有办公桌啊?
宫野明美伸手推开隔间的门,像是被玛丽菲森诱惑着走向纺锤的睡美人。
——然后她就真的看见在卫生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厚实的、甚至能称得上高档的老板办公桌。
是谁将它搬进来的?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为什么她没有听见丝毫声音?
手机再度嗡鸣了一下:你伸手碰一下办公桌的桌脚。
——这是撒旦的诱惑,恶魔的低语,但是现在的宫野明美还不知道。
她只是像个正常人那样思考:碰桌脚?是那里藏着什么线索吗?
真是离谱啊,有这样毫无声息运送办公桌的能力,就不能换个传递情报的救命我的手为什么不受控制救命我在干什么啊啊啊这个办公桌怎么套在我头上了?!!
曾几何时,宫野明美认为自己是个意志足够坚定、心脏足够强大的人。
她身处于无法逃离的地狱,用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听从着组织的命令。
自由不属于笼中之鸟,窗外永远有窥伺的眼睛。
她本该变成一只阴沉的、怯懦的惊弓之鸟,但她依旧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她可以为了妹妹在组织中扎根;在见到需要帮助之人时从不会犹豫是否伸手;勇敢到敢于向着身处敌方的爱人交托真心;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她甘愿去赴必死的结局。
那么地狱又有何可P——
啊啊啊好可怕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办公桌完全卸不掉?!
宫野明美花容失色,短信的嗡鸣声让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捞起手机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这是一张瑕疵款办公桌,是达成[阿卡伊八崩]成就给予的奖励。它能保护你不受某些伤害,但是三个月之内无法自由摘卸。
“……?”
达成,什么八嘎?八崩?
还有。
三个月。之内。无法自由摘卸。
“……”宫野明美瞳孔震颤,思维陷入一片混乱,像是个不慎目睹了克总泡牛奶浴的倒霉蛋,SAN值几乎见底。
手机如同魔鬼低吟一般再度震鸣了一声,宫野明美机械地抬手,刷开锁屏,看见那个恶魔般的号码再度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是那张之前展示给她看过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