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最后看了一眼阁主。
夜色朦胧,锦衣华服的少年端着烛台,一手提着袍摆,款款迈出书房,身姿俊雅,初显的月色在他肩头梢洒上点点玉色。
树梢惊起雀鸟一片。
确定何沧海走了,漱玉才稍稍松了口气。
前世,她为着诰世书上的一纸荒唐言负了太多人,错杀的,枉死的血溅生死簿,根本不能细想。
时间没有回溯到一切的伊始,那么至少在这一刻,她能救一个便算一个。
至于那薛宛舟
漱玉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她强忍不适,从库房搬出一桶火油。穿风谢柳堂的地下埋有特殊设计,一桶火油浇上去,不肖半盏茶的功夫便能渗透至每一栋房子的易燃之处,漱玉静立片刻,将烛台扔进了花丛。
“腾”一声,火苗窜起,如腾蛇驾雾般迅蔓延,眨眼间便将一整个穿风谢柳堂“吃”入腹中早就一片火海
漱玉漠然望着熊熊烈火。
烧吧,将枕风阁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没有线索,没有证据,薛宛舟什么也得不到
围墙之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大胆岑澈心怀忤逆抗旨不尊我等奉命捉拿还不现身伏法”
兵刃与盔甲碰撞的声音尤为刺耳,很快,这些动静由东转西,又南向北。
“怎么烧起来了来人呐走水了”
“灭火快灭火太子有令要抓活的”
竟来的这样快
消息灵通至斯,该是怎样严丝合缝的监视啊前世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可惜,薛宛舟还是来晚了一步。
漱玉止不住的冷笑起来,火势越来越大,将天烧的犹如白昼,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疾呼。
“岑澈是要毁灭谋逆的证据快去回禀侯指挥使”
“犯人定还在里面把墙和门都给我堵上要他插翅也难飞”
漱玉退了两步转身,穿风谢柳堂并非四四方方一座院落,背后有一处墙毗邻九曲十八弯的一条暗巷,鲜有人知晓,翻过去就能逃走,眼看着那座小墙近在眼前,漱玉蹬地,她有轻功在身,飞檐走壁自不在话下
“啪”
足尖踩袍摆,漱玉愣了一下,旋即眼睁睁看着地面迅靠近她一手撑地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却依然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摔蒙了,倒不是源自身上遍处的痛,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平地摔
四肢乏力,沉重,没有半点曾经的轻盈矫健不说,这才挪动了几步距离,她竟然上气不接下气
这哪里还是那个曾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枕风阁阁主
“把门撞开”
“来一二三一二三”
巨木冲门出震耳欲聋的声响,66续续有披坚执锐的官兵从城墙上翻进来,贪婪凶狠的四下搜寻,宛如饥饿的豺狼,漱玉踉跄着爬起,不假思索脱了罩袍,卷起里衣的袖子。
那里有一棵枯萎的枣树,贴着院墙生长,她手脚并用,艰难的够着树枝攀爬上去,堪堪站定,只听“啪擦”一声,竟是那枯枝经不住高温灼烤,断了
坠回院落内便是前功尽弃羊入虎口,漱玉索性纵身扑向墙外,即便她心知肚明,以这种不入流的姿势着地断腿断手十之八九
视野被火光晃的一片模糊,依稀听见有人“咦”了一声,欢快道“这儿竟有火妙啊”
马儿嘶鸣,漱玉撞进了一个怀抱。
对方大概也没料到天上会突然掉下个人来,单手控缰勒马,另一手则搂她腰际往里侧托带,马儿收到惊吓颠簸,漱玉眼冒金星,失重感叫人难受的无法呼吸,下意识环住对方的脖子才勉力坐稳。
虎口痒痒的,是一枚晃动的明黄色剑穗,漱玉举目一望,对上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庞。
骨相极英俊,肩阔颈长,背负剑鞘,深邃高耸的眉骨上挂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戏谑。
“这么大火”对方抬眼一瞬,没半点惊讶,压着瘦削的下颌,似笑非笑“可是你的杰作”
漱玉一阵心惊,忙举袖遮面,她不知道对方是乱猜的还是真的窥破了什么,那腔调甚至听不出是敌是友,勒在腰间的手臂结实滚烫,男子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炙烤着她的肌肤,充满了侵略性。
她是该逃的,隐姓埋名消失于世间,不论是不是巧合,被人撞破就是大忌,漱玉心里明镜似的。
火光彤彤,琐碎的尘烬被风席卷的上下翻飞如雨,迷了对方的眼,趁着对方瞬目的功夫,漱玉照着他的俊脸就是一拳,对方“嘶”一声,后仰身体,漱玉顺势狠狠推搡他的胸膛,翻下马背,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道路尽头。&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