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检查了她的身体,发现她身上没有什么真正的伤出现,才放下心来。可想到她平日对自己温和的笑语,又想到她方才决绝地说两个人要分开冷静的情景,他却觉得一股汹涌再度涌上心头,沸腾的火焰又开始燃烧。
他将她搂在怀中,低头亲吻她的面颊,耳垂,在她耳边喃喃:“昭宁,不可离开我,决不能离开我……”
她若真的离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般斗转星移,等昭宁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深了,屋檐下的灯笼也已经被点亮。她的思绪还有些迟钝,抬手看自己穿着一件完好的亵衣,身上的几处红痕已经被涂了药膏,有微微的凉意。有人已经给她沐浴过换了衣裳了吗……
她怔怔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琉璃灯的光影落在地上,幔帐掩盖了一片光,她听到不远处有细索的低沉的说话声,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有脚步声靠近自己,一条高大斜长的影子先将她笼罩。
她没有抬头,只看到了赵翊穿着之前的玄色银龙纹纱袍,然后他坐到了床沿,她才缓缓抬起头,仍然是他英俊无比的脸,浓眉轩昂,鼻梁高挺,带着微微的笑容,他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她:“昭宁,你终于醒了,你可还好?”
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人,是平日里疼爱她的师父,是她最崇敬的君上。可是当昭宁看到他向自己伸过来宽厚的手,青筋微鼓的手背,脑海里却是方才床榻的方寸之间,这手是如何单手就能控住她的双手,强逼她向自己展开身体,不顾她的崩溃和哭泣。这个声音是怎么逼她的,如何厉声向她索求的。
那些完全失控的爱欲,那些她被逼到极点的崩溃,他在自己耳边厉声说:“谢昭宁,你若敢走,你所受到的只会比这个强烈十倍,你敢吗?嗯,回答我敢不敢?”他逼她逼得崩溃,她不回答,便是更多的用力和逼迫。
她竟然忍不住往床榻里一缩,躲避开了他的触碰。
就连赵翊都没料到她的这番躲避,手顿时僵住了。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微垂着头,细瘦的脖颈,还能看到他用力吮吻留下的红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她怕他,她竟然真的在怕他!
赵翊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痛来,好似被蚂蚁啃噬一般。
他永远都只想呈现给她温柔保护的一面,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对她失控的爱。
可是现在她全然发现了,并且真的在害怕他!
赵翊缓缓地收回了手,低声道:“昭宁,今日这番是我失控了……对不起。”紧接着他又道,“我并非有心,以后也再不会这般,你不要怕我,好吗?”
于一位一国之君,常年一言九鼎,身处高位的来说,一句‘对不起’能有多艰难?
昭宁不知道。
其实她并非真的怕了他,她的理智并不怕他。只是因为方才之事,她的身体还残存着对他的畏惧,所以在看到他的手靠近时,她才忍不住躲避了一下,但是她也不想解释。
昭宁闭了闭眼睛。
她轻轻地道:“那么我想问君上,倘若我还想离宫呢?”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赵翊却忍不住再度神经一紧,他的声音紧绷,只说了一句:“除非我死了。”
昭宁再度垂下头,自嘲地一笑。
赵翊站起了身。她仍然侧对着他,背脊骨细瘦地突出来,她这般的细瘦,显得他方才做的事是那般的不应当。她还在气头上,而在她的去留上,他也的确半分不会妥协。
他低声道:“你好生歇息,我先去处理政务……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昭宁听到他走远的脚步声。
寂静的黑夜里,门口宫人们跪送他远去声音。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想到被无辜牵连而死去的阿七,想到赵翊的冷酷和逼迫,又想到过往两个人温馨的日子。抱着自己的双膝,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压抑得哭不出声来,越是压抑,却越是浑身颤抖。
殿门再度被轻轻打开。
芳姑端着碗盏走进来,她看到了娘娘在哭,那样伶仃细瘦的一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芳姑哪怕不知全貌,却也能大概猜到了。今日君上强迫娘娘的时候,她一直站在殿外候着,既是不许旁人靠近,也是防范真的出了什么事。
君上是天下至君,能嫁与君王侧自是极好的事,可是偏生君上对娘娘之爱,太过深沉和控制,娘娘一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甚至妄图和君上对抗,自是不会有好结果,在她的事上,君上是不会退步分毫的。可她如何抵得过一个君王的权势和强控,只能学会怎么在其中找寻平衡罢了。
毕竟君上有时的手段……她看到都觉得心惊。
她走到了昭宁身前,温柔地半蹲了下来。掏出了手帕,轻柔地给昭宁擦脸。
她道:“娘娘,这是奴婢刚熬好的红豆羹,放了些益气补血的百合,还有您喜欢的龙眼干,炖得入口即化,您方才就没有吃饭,现下喝一些吧?”
芳姑温和的声音仿若带着岁月的从容。这样的温柔,让昭宁想到祖母。
昭宁也终于恢复了冷静,摇了摇头:“多谢姑姑,只是我……现下并无吃东西的胃口。”
芳姑却微微一笑道:“娘娘,有时候人觉得没有胃口,只是因饿过头了,还未开胃。这时候吃两口,反倒是有胃口了。”她这次没有纵着她不吃,而是将碗盏再度递给她,“这是奴婢亲手熬得,奴婢熬红豆羹的手艺极好,旁人喝了总是称赞有加,娘娘便赏奴婢的颜面,吃两口可好?”
昭宁沉默片刻,将碗接了过来,慢慢地一口口舀来吃。虽仍没什么胃口,她还是尽力喝了半碗的红豆羹,才又喝不下了,将碗盏再度递给芳姑:“姑姑,我实在是只能吃这么多。”
芳姑见她吃的东西连平日的一半都不到,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接过碗盏,道:“娘娘,奴婢可斗胆,同娘娘说几句贴心入肺的话?”
昭宁大概知道芳姑想说什么,但她开口了,她岂有不听的道理。她道:“姑姑既然要说,便坐下来说吧。”
芳姑几连推辞,但是昭宁坚持,她便掇了个圆凳过来,坐在昭宁的床榻边。又怕昭宁冷着了,亲自拿了件斗篷过来给昭宁披上。这才坐下来道:“娘娘可知君上是如何长大的?”
昭宁以前自是听过一些,但都是民间传闻,贵太妃也说过一些,总归说得不够多。她道:“姑姑想要说什么?”
此时殿外夜更深了,芳姑用火折将床榻边的琉璃灯点亮,才道:“君上虽从小就是王世子,但是活得并不容易,这娘娘应当听贵太妃说过。”
这昭宁是知道的。
芳姑接着道:“不过娘娘应当并不知道,君上年幼的时候,差点被人害过一次。”
昭宁微有些吃惊,竟还有这样的事?
芳姑望向槅扇外的暗夜,缓缓道:“那时候君上只有八岁,他身边有个书童,长他四岁,待君上极好,君上被先太后训斥时,他还会在前阻拦替君上挡鞭子。因此君上很信任他,渐渐地让他跟随自己左右。可就是在此人成为君上近侍后不久,一天夜里,他声称天寒要给君上加床被子,在君上转身的时候,他却在君上身后,高举起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