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虽知道此事本就是希望渺茫,但看到此结果,也难免有些丧气。
芳姑便安慰她道:“娘娘切莫心急,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君上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于战场上出事的。”
昭宁一时停顿,她无法对芳姑说她的梦境,还有她的担忧。更何况她也问过宋院首了,倘若君上在紧急状况下发病,是否会导致他中毒更深。宋院首迟疑后告诉她的确如此:“……若是君上于受伤或体力不支时发病,的确极有可能导致此前累极的余毒迅猛发作,除非是有能清除余毒的药丸,否则君上恐怕真有性命之虞。”
这话宋院首之前没曾说过,毕竟此前君上的确不处于这样的情形中。何况这也是他的推测,并不知是否一定准确,说出来反倒动摇人心。若不是娘娘此时逼问,他也不会说。
可昭宁想到自己的梦境,却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所以,她更是不舍昼夜地在寻找解决君上体内余毒之法。
更漏声响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昭宁从医书中抬起头时,看到睿思殿中点着数盏烛火,各太医们已经劳累许久,她让他们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了,她也该回去歇息了。
芳姑轻声道:“娘娘,您累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揉了揉眉心,合上手中的医书,终于应了声。
芳姑便扶着她的手,主仆几人一同往回走。
芳姑见她这几日都心情紧绷,有意想让她放松一番,就笑道:“娘娘可不知道,太上皇表面不喜欢君上,君上出征那日他偷偷跑去送,在城楼上哭成个泪人,还是贵太妃娘娘劝了他才不哭的。这几日一直让人在宫中抄平安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说定要叠成纸鹤烧给菩萨才管用。不过太上皇自己叠了两只就说手疼,所以这几日太康宫中的宫人,每天都在不停地叠纸鹤……”
昭宁知道芳姑是为了让她心情好些,也弯了弯嘴角说:“……父皇这般也好。”
大家对太上皇并无什么期许,只要他不折腾,不闹着不许君上北伐就很好了。昭宁竟不知他对君上还当真有父子舐犊之情,也有些感动。
不过……昭宁眼睛微微一眯。
但同时也提醒她,在这宫中她还有一件事,应该想法子去做了。
昭宁和芳姑说着话,讨论前线叵测的战事。她刚回到崇政殿,跨过大门门槛时,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站在崇政殿的殿外来回踱步。穿着绸衫,戴着博古冠,生得身材圆圆,不似宫中之人。
她再一看此人面容,却是熟人,竟然是葛掌柜!
葛掌柜一见着她,忙快步走来,对她拱手道:“娘娘万安,小的终于等到您了!”
葛掌柜怎会来找自己?自她进宫之后,药行已经给了母亲打理。
昭宁有些好奇,请他进殿中说话,待女官给他上了一盏茶之后,问他:“葛掌柜,你是如何进宫的,来找我何事?”
葛掌柜道:“小的先去求见了国公夫人,说有要事找您,国公夫人便带小的进了宫,眼下国公夫人先去了贵太妃娘娘那里请安,小的因有要事告诉娘娘,便在崇政殿等您!”
昭宁更是疑惑,究竟是什么要事,令葛掌柜这般大费周章也要见她。
葛掌柜也并不停顿,他虽然口干舌燥,却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只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此前嘱托小的找人的事,有消息了!”
找人的事……
昭宁被他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是了,她曾让葛掌柜找寻过凌圣手!只是她当日知道希望渺茫,毕竟君上寻了这么多年也无结果,所以没抱什么希望。
难不成,葛掌柜还真是有了凌圣手的消息?
昭宁心中大喜,此时正是她担忧君上之毒的时候,倘若真的能找到凌圣手,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君上之毒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凌圣手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天下人只当他早已死了,当真还能找到他的下落吗?
她有些犹豫地问:“葛掌柜,你说的难道是……”
葛掌柜颔首,他知道此人对娘娘十分的重要,也是掩藏不住的激动地道:“是的……娘娘,小的的确有凌圣手下落的消息了!”
昭宁还来不及狂喜,却又看到他的神色中出现几分犹豫,他又道:“只是……其中还有些艰难之处。”
昭宁立刻让他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葛掌柜才跟昭宁讲事情的经过。
原是西北收复之后,他们便将药行的分号开去了兴庆府,在兴庆府收购药材之时,收购到了一枚与当年昭宁寻觅的万金丸药性极为相似的药丸。
葛掌柜早已吩咐了各地药行的掌柜注意此事,故发现这枚药丸之后,当地掌柜便连夜派人昼夜奔驰将这枚药丸送回了汴京,交到了葛掌柜手上。并说他已经打听过了,研制这枚药丸之人住在贺兰山的深处,但此人极少下山。他们亦派人去那贺兰山看过了,但并没有寻到人,不过听贺兰山下的猎户们说,此人年约七十,却仍然须发乌黑,与传闻中凌圣手的模样十分相似。
葛掌柜听闻此事之后,也连忙亲身去查看了:“……小的到那贺兰山脚下,本想直接将人给您请回来,却只见那山路奇险。小的带着几个练家子在山林中寻觅,可却如遇到鬼打墙一般,转来转去只能回到原处。听练家子们说,这是奇门的八卦阵,若是不能解开八卦阵的机关,无论怎么绕都只会回到原处,无法深入其中。但是天下能解这八卦阵之人已极其稀罕,解法已几近失传,小的着急也无用,又听闻那些猎户说,此人若是无事,大半年不下山也是有的。小的才立刻来回禀您!”
昭宁听他这般说,原本怦怦跳的心渐渐缓下来。
倘如此人真的是凌圣手,难怪君上之人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他深居于贺兰山之中,过去的十多年一直与大乾不通往来,且还极少下山,不喜见人,若非谢氏药行在收购药材时发现了端倪,恐怕还没有半点踪迹。
不过……葛掌柜说的这奇门的八卦阵,她倒是知道该如何解。
说来也巧,师父有一次教她下棋之时,偶然有一次讲到八卦棋形,曾告诉她,有一种奇门的八卦阵,其实来源就是这八卦棋形,他研究过,倘若想解这八卦棋形,只需当场看这八卦棋形的变化,使出应对之法即可,与她下棋时候的解法是一样的。
当时昭宁觉得甚是稀奇,跟他学了许久,才颇通了解阵之法。
难道,当时她随君上所学的解法,此时当真能用上?
她能亲身解开此阵法,找到凌圣手给师父治病?
不管此人是不是凌圣手,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昭宁自是不会放弃的。
眼下一事半会儿,再找不到其余能解阵之人。昭宁打定了主意,她要亲身前往,解开这八卦阵,深入其中找寻凌圣手。宫内太医局已经没有丝毫指望了,唯有找到凌圣手,才能治得了师父的余毒,保住他的性命。
于是她缓缓道:“这八卦阵,或许我知道该如何解……”
葛掌柜很是惊疑,这样荒僻的解阵之道,民间早已没有流传了,娘娘如何能会?但不等他问出什么,昭宁就轻轻叹了一声。
但是她出宫非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