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知寧忘記自己是怎麼混混沌沌走回宿舍的,只記得他在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齊思寒之後,那人看上去並沒有很沮喪,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笑笑說道:「你有我的微信,什麼時候反悔了可以直接聯繫我。」
之後的幾天,齊思寒沒有再在簡知寧的視線里出現過,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平靜得掀不起任何波瀾。
接到陌生號碼來電的那天,簡知寧手裡提著水桶和顏料剛從畫室里出來,倏然看到屏幕上一排數字,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會不會是齊思寒。
猶豫一下接起來後,聽對面支支吾吾說了半天,才發現是蔣維濤。
認識這麼久以來,蔣維濤從來沒有私下聯繫過簡知寧,這次找他主要還是因為裴楠。
聽他話里的意思,裴楠最近的行為舉止很是反常。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在校園餐廳偶然碰到,蔣維濤隔著八丈遠就開始對人搖手打招呼,但一眨眼的功夫,裴楠就又不知道躥到哪去了。
後來有一次,蔣維濤一大早趁著上課之前在裴楠宿舍樓下堵著,可誰知當天裴楠寧願曠課也不肯下來見自己。
之前兩人相處得一直挺好的,裴楠突然之間態度的轉變令蔣維濤手足無措的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意識到裴楠這是在有意躲著自己,蔣維濤幾番思慮之下終是決定打電話向簡知寧求助。
他和裴楠關係這麼好,說不定知道問題的癥結出在哪裡。即使不知道,也能幫著在裴楠那打探打探消息,給自己說說好話什麼的。
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簡知寧隔著屏幕深深嘆了口氣。他本不想過多參與進這件事情里,可看蔣維濤這副明明不開竅卻還要去招惹裴楠的樣子,著實讓人上火。
於是語氣也不怎麼和善地直接出口問道:「你和你女朋友最近感情怎麼樣?」
蔣維濤被他問得一愣,不知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只能隨便應付兩句:「湊合吧,最近忙著裴楠的事情也沒怎麼和她見面,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啊?」
「我不是突然這麼問的。」簡知寧將手邊的東西放在地上,走到陽光下眯著眼斟酌半天后,終是決定全部告訴蔣維濤:「有些話其實我早就想說了。」
「蔣少,我不知道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在裝傻,難到你從來就沒有好奇過,裴楠明明就不喜歡打球,為什麼一遇到你比賽就要早早去占位置?他明明都結巴這麼多年了,為什麼突然一夕之間決定要去做干預治療?他明明話都說不利索,為什麼還要自虐般考去一所語言類大學?」
蔣維濤被簡知寧這三個「明明」問得啞口無言,腦子裡猛地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卻又因為事發突然一時轉不過彎,磕磕巴巴地頓在當場:「他……他……」
「沒錯。」簡知寧懶得跟他打啞謎,直接替他回答道:「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從高三開始就喜歡你了。」
許是消息來得過于震驚,蔣維濤在電話那頭反應了一會兒才緩緩問道:「那他怎麼不早點說?」
「說?」簡知寧兀自扶住額頭無奈一笑,「你讓他怎麼說?他天生就軟弱怯懦,你的性格又大大咧咧的,跟誰都能玩到一起。他連你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敢莽莽撞撞就衝上去表白?」
「不過現在好了。」簡知寧說著不由得替裴楠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確定你喜歡的是女生了,已經決定放棄不再打擾你。所以今天就當我多管閒事一回,替他求求你。念在大家以前都是朋友的份上,行行好放他一馬,安安靜靜談你的戀愛別再去招惹他了。」
簡知寧話音落下,電話的兩頭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知道蔣維濤消化這件事情還需要一些時間,他也不好在人腦子一團亂的時候再多說什麼,語氣終是放軟了下來,自言自語喃喃道。
「你們都沒有暗戀過一個人,根本不會明白那種心頭泛酸愛而不得的滋味,到底有多難受。」
這個小插曲過去後,蔣維濤再也沒有聯繫過簡知寧,不知裴楠近況如何,簡知寧正想著周末要不要去外語學院看看他,卻在前一天猝不及防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胡娟的手術日期終於排下來了。
去醫院的路上買了一束康乃馨,簡知寧到病房後看見胡娟正在午睡,便沒有吵醒她。
替她掖好被角,將床頭傾斜的角度搖至水平,猛然間在枕頭底下抹到了一個硬硬的本子,簡知寧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思索兩秒之後兀自將其慢慢拿了出來。
早年聽胡娟偶然間提起過,她所有的積蓄都會放在一本固定存摺上生利息。
簡知寧小的時候對錢沒有概念,以為母親存款有很多。後來慢慢懂事了,被送去了蕭家,也就沒有功夫再過問她這些年究竟存了多少錢這件事情了。
現在仔細一看,她口中所謂的「積蓄」,於之後長年累月服藥治療所需要的花銷而言,原來只是杯水車薪。
怔忪間,住在隔壁床的那對老夫婦看簡知寧過來了,熱心開口道:「你媽媽這摺子才開始是放在抽屜里的,還是我提醒她醫院人多當心不安全,她才藏在了枕頭底下。」
聽對方這麼說,簡知寧抿嘴一笑,繼而沖兩位老人點點頭算做問好。
這時只聽那老奶奶哀嘆一聲繼續說道:「你媽媽她真的是不容易啊,都得癌症了,還想著瞞著主家,免得之後人家介懷就沒辦法回去掙錢了。你做兒子的,經濟上給她幫不了大忙,至少有空就常來看看她。說句不吉利的話,哪天要真是出個什麼意外,你想見她可都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