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说说我父母的事情。”
“好。”
卧室的灯关着,或许是黑暗给了徐洛阳特殊的安全感,他手攥着被子,不自觉地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之前石原浩提到了我爸妈,我其实很难过,也很生气。没有人可以污蔑他们,他们真的特别好。”
戚长安认真地点头,语气柔和,“你的父母肯定都是非常好的人。”
“对”徐洛阳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其实我刚刚一直睡不着。”接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很轻,“我很想他们,真的很想很想他们。”
戚长安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和母爱,他也不清楚,正常家庭中的父母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
只是这一刻,听出了徐洛阳声音里的难过,他很想伸出手,把躺在身边的这个人抱进怀里。
“我爸和我妈都是孤儿,从小在一家福利院里长大。据我爸爸说,他从小学开始,就会为了我妈妈去打架。因为我妈妈是那种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又很爱笑。所以经常都会收到情书,男生还会争着帮她做值日什么的。”
徐洛阳才现,把这些压在心底里的往事说出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语气自豪,“我的眼睛和我妈妈最像,鼻子也像。”
戚长安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嗯,你妈妈肯定很好看。”
“对,确实很好看,最好看”徐洛阳接着说到,“后来他们就这么一起念完小学、中学,考入了同一所大学。我爸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拿了第一个最佳导演奖,他在颁奖典礼上向我妈妈下跪求婚,我妈没有扭捏地就答应了。”
徐洛阳笑出来,语气很欢快,“我看过那场颁奖典礼的录像,我妈点头说好,我爸当场就哭了出来,哭得停都停不下来,看起来特别傻。”
“你爸爸肯定很爱你妈妈。”
“完全没错”徐洛阳附和着点头,“说起来,我妈妈三十四岁才生下我,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他们两个常年都泡在片场。另一方面是,我爸担心我妈妈生孩子会很痛,甚至会因为难产去世,所以他干脆就一直拒绝要孩子。最后是我妈妈坚持,才把我生了下来。
据说听见我的哭声时,我爸站在手术室外面直接嚎啕大哭,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跑到我妈床边坐着,继续掉眼泪。”
“你爸爸很害怕失去你妈妈。”戚长安看着徐洛阳,心底柔软真好,你是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感觉脚贴着的一块皮肤已经暖和起来了,徐洛阳就又移了移位置,继续说到,“我爸曾经在一次访谈里亲口承认过,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他会吃我的醋,在家里会和我抢夺我妈的注意力。所以我小时候一般都是自己玩儿,他们两个老夫老妻的,依然每天都散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熏人”
说到这里,徐洛阳声音里的笑意褪干净了,“不过后来,我妈妈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就在我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我妈妈提前从片场赶回来给我过生日,倒在了家里。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我爸也很快赶了回来。当时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上了最好的药,我妈很配合治疗,但也只坚持了一个月。”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有淡淡的鼻音,“我妈妈去世之后,我爸整个人就像没有了支柱一样,拍了一半的电影也不拍了,赔了好几笔违约金。每天都在家里喝酒,希望醉了以后,能看到我妈妈。
没过多久,他查出了癌症,我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想治疗,他只想早一点跟着妈妈一起离开。但是那时候我很害怕再失去,特别特别害怕。
后来我把妈妈离开前完成的最后一个剧本拿出来,给我爸,告诉他说,我妈肯定很希望这个剧本能拍出来。我成功了,我爸爸因此多留了十个月。”
吸吸鼻子,徐洛阳觉得有些冷,裹了裹被子,像是陷进了回忆当中。
“他去世之前告诉我说,洛阳,爸爸很抱歉,爸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等你遇到自己爱的人,你就懂了,爸爸这双眼睛啊,只能看见你妈妈一个,再看不见其他人了。
其实我懂,我都懂,妈妈对他来说,是爱人,也是亲人、朋友,最难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就算是死亡,也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最后渗进了枕头里,徐洛阳声音哽咽,“我爸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这一生,第一爱林知意,第二爱电影。如果没有林知意,那电影,甚至生命,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的父亲,在妻子离开之后,便抛弃了所有,追随而去。
说到这里,徐洛阳没忍住哭出了声。他把脸埋在枕头上,呜呜咽咽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悲伤从来没有淡忘,只是压在心底,不敢去翻看。
“我真的好想他们,好想爸爸妈妈”
戚长安听着声音,仿佛自己的灵魂也正在被利刃切割一样。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把人抱到怀里。
他很想说,你还有我,我会比你的父母更爱你。也很想说,我这一生,第一爱徐洛阳,第二爱的依然是徐洛阳。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只是,“闹闹,我在,一直在。”
戚长安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最后,徐洛阳哭着睡着了。他眼角泛红,睫毛被眼泪沾湿,睡得不怎么安稳,像是在梦里也依然难过又委屈。
戚长安小心翼翼地起床,去拧了温热的毛巾过来,俯下身,把徐洛阳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擦干净,动作温柔又仔细。
晚安,我的闹闹。
与此同时,主办方订下的酒店里,徐洛阳的房间已经被改成了临时工作间。
郑冬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看着电脑屏幕,问徐洛阳的宣传助理薛萤,“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