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就地忙碌起来的时候,燕时洵将张无病甩给一旁满脸懵逼的路星星,一个人迈开长腿,踏进了刚刚张无病走过的那片落叶地。
明亮的阳光被挡在层层树叶之外,而光线透过秋季已经泛红的树叶后,也同样被染成红色,投射在地面上如同满地血液。
而在血色昏暗的树林深处,男人被一根麻绳吊死在了粗壮的树枝上,脑袋坠在胸膛前,看上去朝向下的面部已经青黑,看不出具体的五官。
尸体浑身上下高度腐烂,尸水浸透了衣服,也有一些肉块和身体组织已经腐烂到了无法继续和尸体相连的程度,半挂在皮肉上坠着,散着恶臭难闻的气味。
而在尸体脚下一圈的范围内,不仅有它脱落下来的腐烂组织,还有些细长的白蛆在蠕动翻滚,在黑红交杂的烂肉块中白色如此显眼。
燕时洵不是专业的法医,但是他见过很多被冤魂恶鬼杀死的人,也送过魂魄前往地府,灵堂和火葬场他也都去过无数次,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大致判断出尸体的状态。
以这种腐烂程度来算,考虑到夏季的高温和当地的气候,人应该是死了有几个月了。再加上昨天在向村支书询问路障问题时,村支书曾经提到过,路障是半年前设置的,和隔壁村也是大约半年前断了往来,从那之后再没有嘉村的人上过山。
嘉村的村民世代生活于此,在之前嘉村没有靠着公路展起来之前,在宗族里没什么话语权,也是总要翻山往祠堂和族长那边跑的,远比节目组众人熟悉这座山和山路。
如果是他们见到了这具尸体,不可能置之不理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是在两村断绝了往来之后,吊死在了这里。
可是
燕时洵看了一圈尸体旁边,除了在血红色光线下浮浮沉沉的灰尘之外,没有看到任何苍蝇和食腐虫子。
已经死了半年,身体都腐烂到这个程度,却不仅一直在树上吊着没有掉下来,还没有任何苍蝇在腐肉上飞来飞去这个人的死亡原因,真的是吊死吗
燕时洵重新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那尸体面朝下的脸,丝毫没有被那完全呈青黑色的可怖头颅吓到。
他还记得,张无病说这尸体刚才看了自己一眼的事。
然而在燕时洵的注视下,尸体完全没有生刚刚张无病遇到的情况,依旧被从山间吹过的冷风吹得微微飘荡,系在树枝高处的麻绳随之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阴冷昏暗的树林深处,更加显得毛骨悚然。
“燕哥。”一声怯生生的叫喊,从身后传来。
工作人员不敢走近树林里,只敢在被踩秃了杂草的山路上,胆战心惊的站在阳光里,向燕时洵喊道“已经联系上当地县上的人了,但是,但是”
工作人员犹豫着,不敢在直播中直接将这事说出来。
燕时洵听懂了工作人员的犹豫,于是最后看了那尸体几眼,便转身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怎么了”
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在燕时洵耳边道“我是给接待电话打的,不过对方告诉我,他会努力上报,但让我别报太多希望。”
“他说”
工作人员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嘉宾们的分屏直播都不在自己身旁,才小声道“他说这里以前都是杨氏宗族的土地,县里很多人也是杨氏子弟,如果确定是杨氏宗族的人被外姓人欺负了还好,但如果是杨氏自己的问题,可能他也无能为力。”
“杨氏宗族一共涉及到十几个村子,他们有自己的族规,当然不会相信外面人的那套说辞。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管你们给谁打电话都没用的。”
冷不丁的,杨土的声音在燕时洵身边响起“放弃吧,你们就当做没有看到这东西,继续你们的旅程吧。我带你们去家子坟村,这些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回家告诉爷爷,他是村支书,会妥善的处理好。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你们不会再看到这东西。”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却很快就被燕时洵安抚好让她去找别的官方联系方式,然后回头看向杨土。
这个一直满脸笑容,笑嘻嘻的很有青春活力的年轻人,此时面容上却是一片冰冷。杨土看向树林里那具尸体的目光夹杂着厌恶和爽快,像是路人看到了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后的开心,和其他一些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重情绪,倒像是经历过很多故事后的人。
“怎么说”燕时洵挑了挑眉,声线磁性“愿闻其详。”
杨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只是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被捏紧了。
燕时洵看出了杨土的不信任,于是他收回了看向杨土的目光,和杨土一起注视着那具随风晃荡的尸体。
“你昨天问我,为何你二叔会让我进到他的房间里。”
提到杨函,杨土本来捏到指骨白的拳头一松,下意识抬头看向燕时洵。
燕时洵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腰上,姿态放松着远眺道“你既然知道你二叔生过什么事,那就应该知道,杨花和杨光的名字。”
杨土愕然,随即立刻戒备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其他人是来游玩的,但我来这里,却是杨光所托。所以我才会与杨函谈了那么久,都是为了救他当年的两个朋友。”
燕时洵平静的将视线挪到杨土身上,道“即便我不继续说下去,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会怎么做,是吗”
“所以为了你二叔仅剩下的两个还苟活着的朋友,来帮我吧。”
燕时洵的声线被刻意压低,显得无比诚恳。配合着他修长的身躯,显得有压迫感却不至于让人恐慌,反而让人觉得他有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杨土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定定的看了燕时洵几眼,然后扭过头,看向那尸体的目光是不再掩饰任何仇恨的厌恶。
“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你燕哥了。”
杨土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愤怒心情,然后才开口道“让你们不要理会直接走,不是我在遮掩什么,我是真的在为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是从城里来的,所以对这边的情况不会知道太多。”
“我们这边,可和你们不一样。”杨土讽刺一笑“刚刚那个姐姐不是说了,接电话的人也劝她不要管,那是那个人善良,在保护她。”
“对于杨氏宗族而言,族规比天大,至于外面那些法律法规,那是什么杨氏从来看不上,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相信自家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和年年祭祀的土地神,会保佑他们。”
杨土的语气冰冷“别说你给县里打电话,就算你给上面打电话,只要那里有姓杨的人,就不可能有用。在这里,杨就等于天,杨家,一手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