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人皮的周式没有了脸,整张包裹在腐烂掉的黑红色肌肉和血管下的头骨骷髅,上下两排牙颌骨大张到了极致甚至能看到口腔中的蛆虫和烂牙。
它出恶意的桀桀笑声,看着近在咫尺却好像是被吓傻了的青年,已经在恶毒的想象起他痛哭流涕的绝望表情。
然而一直单手插兜站立在原地不动的燕时洵,却掀了掀浓密的眼睫,用那双过分明亮肆意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向直冲自己而来的怪物,像是在嘲讽它的愚蠢和莽撞。
周式像是兽类直觉一样察觉到不对劲,但它去势汹汹,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骨爪掀起的狂风几乎击碎了燕时洵身后的镜面,也吹起了他散落在额前的碎。那张从来都肆意无束的俊容,毫无顾虑的展现出他的锋利和兴奋。
就在周式与燕时洵近身的那一瞬间,燕时洵猛然抬起了那只一直隐藏起来的手,迅扣住了周式的颅顶,那力道之大足有千钧,几乎可以将恶鬼肉身的天灵盖直接掀开,
不等周式反应过来,燕时洵眼神一厉,浅红的唇扯开一抹比恶鬼更加可怕的狞笑。有耀眼的金光从他的手掌中散出来,将周式笼罩其中不得挣脱,只能厉声哀嚎着奋力挣扎。
而燕时洵手掌下瞬间力,在周式吃痛而魂魄不稳、由肉块连接拼组而成的肉身也摇摇欲坠几乎散开的那一刹那,直接扣着周式的头颅狠狠掼向地面。
“砰”
这毫不留情的一砸,直接让整个女主人房的理石地面寸寸龟裂开来。
周式本就是勉强拼组起来的血红色肉身,开始有了散裂的迹象。而硬生生抗下了燕时洵手掌里的金光和重重一击的头颅,已经受损严重,腐肉烂骨散落在满地裂纹中,更有一颗全黑色的眼珠从眼窝中掉了出来滚落一旁,血淋淋的用怨毒的眼神向上盯着燕时洵。
燕时洵却嗤笑一声,并没将这恶鬼一眼当回事“想杀我先洗洗你身上的罪孽,找个人的身份穿上再说吧,还没有鬼能杀得了我。哦对,我忘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直视着周式滚落在地的黑色眼珠,一字一顿道“你,已经被剥夺了人的身份了。”
周式全身的血肉顿时剧烈颤抖起来,显然被气得不轻。
然而燕时洵并没有留给周式反应的时间。
话音刚落下,燕时洵修长的手掌沿着头颅骨缝紧扣着周式的头颅,就以这个姿势提着快要散架子了的周式缓缓站起来。
然后,燕时洵立刻迅猛将周式重新掼向地面,一下更比一下凶残的将手掌下的头颅砸向已经开始碎裂的地面
“砰”
“砰”
“砰”
随着一声更比一声牙酸的巨大撞击声,周式的头颅在燕时洵的手掌下彻底散落出一块块的碎肉,整个头颅只剩下沾染了血液的枯骨。而它由肉块连接而成的身体,也终于彻底失去了连接,散落成满地肉块。
燕时洵这才松开了手,缓缓站直了修长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看向这一摊血肉枯骨。
在他沾了血的修长手掌里,赫然是一个个金色符文组成的阵法,在不断散着光亮和巍峨正气,与鬼气格格不入。
原来从一开始,为了防备劝诱女鬼袭霜失败而导致厉鬼暴走,燕时洵早早就在手掌心里准备好了克制恶鬼的法阵。却没想到会在周式身上得到应用。
当然,原本为女鬼袭霜准备的法阵并没有这样强悍、几乎直奔着魂飞魄散去的,而是在周式出现后,燕时洵就悄无声息的将这只手单手插兜默念真经,在法阵上加持了一层叠一层的威力。
恶鬼的魂魄常常寄宿在肉体的头颅中,而燕时洵直接抓住了周式头颅的动作,也使得这份力量最为靠近周式的魂魄,对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使它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大部分反抗的力量。
这才使得周式在燕时洵猛烈而迅的攻击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燕时洵,从一开始就根据他所掌握的有限信息,预判了可能会生的危险,并提前做出了准备。
“杀我”
燕时洵轻蔑道“杀人恶鬼,人人得而诛之。只有人除恶鬼的份,天道容许,哪有你质疑的道理。”
地面上,周式碎成一块块的血肉,像是水来船翻时仓皇下船的蚂蚁,疯狂从它的骨架上脱离,四散逃去。
即便是见多了恶鬼邪崇的燕时洵,还是被这恶心的一幕搞得有些不舒服,抬手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现在的恶鬼都太不礼貌了打不过就恶心人,呕。
但就在燕时洵想要手掐法决制止这些肉块逃离时,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道从身后看过来的目光。
可奇怪的是,在这种恶鬼腐尸聚集之地,他竟然没能从那目光里感知到半点恶意。
反倒更像是复杂但善意的情绪。
燕时洵猛然回身,就看到女鬼袭霜站在血色的镜面里。
她纤细的身躯颤抖着,那双漂亮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看向燕时洵,竟没有躲进梳妆镜里的空间再次封闭自我,而是从头到尾看完了全程。
“你,不是和周式一伙的。”
袭霜用压抑着哭腔颤抖着的声线,问燕时洵“你是,来救我的。”
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又或是在说给自己听,重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有人,来救我。”
因为仇恨而堕化的厉鬼,被执念和恨意蒙住了眼睛,无法看清活人的来意,只能模糊的凭借着活人的情绪和举动,来辨认活人的目的。
袭霜曾经怀抱着身为人的善意,面对着每一个走进鬼山的活人。
可那些人见到或感知到她,无不尖叫着逃离或者攻击她,看上去就和当年土匪的举动没什么两样。
于是,被仇恨塞满了神智的袭霜,浑噩中认定这些人都是与土匪一伙来伤害她的,所以也恨上了那些人,不再试图询问他们的来意,放任他们在鬼山中乱撞却不再放他们离开。
不能,不能再让一个土匪走出这里,伤害其他人。
只有死亡时的执念,被袭霜记得清晰。
她知道,那些和土匪们站在一起的,血红色的,也同样是土匪。而和她站在一起的,纯白得像是那晚惨白月光下的玫瑰花丛一样的,是别墅里她认识的人们,她不可以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