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竹林间爆发出童老大惊恐至极的叫声:“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回神去看时,他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我的链子!——赔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娘”继续瞪视童老大,声音愈发凄厉。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你的!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童老大满脸腊黄的肉都开始抽动起来,声音几乎虚脱。小线头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尿了一裤子,哆哆嗦嗦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冤---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是林子兰,是---是熊雄,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链---链子还给你,还给你!我不要啦——不要啦——”童老大果然强捍,剧惊之下,居然还有如此清醒的意识,他使尽浑身力气站起来,将手中金链砸向我娘,扭转头跌跌撞撞向林外跑去。
满天竹叶突而箭一般标射向他,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只见童老大浑身上下,插满了竹叶,片片入体分许,虽不足至命却也是疼痛难当。此间的他哪还顾得这些,双臂护住了双目,满脸鲜血地冒着叶雨箭阵向林外逃奔。狼狈不堪的身影残蝶般东冲西撞,狂乱的吼叫声惊震四野。
“哼,逃得倒真快!不叫你痛上三天,也叫你疯上三年!!”小显莫飘然落回天幕中,尤不解恨地望着一幕之隔的小线头。有天幕的阻隔,小线头却是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我们。
“哼,便宜了那小子啦!”小迷糊也随即现身在天幕外,转头对我们道:“剩下那个,吓得昏过去了,怎么办?”
“我去弄醒他!”陶爷爷一脸严肃,慢步走出天幕,朝地上昏厥的小线头轻轻一扬手,一层绿莹莹的竹气随即化作极细的一缕,钻进他鼻孔之中。我们正在迷惑,眼前却发生了出乎我们意料的事。
();() 小线头幽幽醒转,睁眼之时,林间一切已恢复如常,地上安静地躺着我和娘的尸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大梦一场。他怔怔地坐在地上,背对着我们,陶爷爷正在对他轻轻地说话,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却只见小线头突而嚎淘大哭:
“秦大奶奶!宝少爷,你们死得惨哪!------小线头帮不了你们呀,我叫你们走,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小伙子,我老人家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还确是个忠厚之人,快快回去找几个人来,好生安葬他们母子,我保证你没事!”
小线头闻言精神大振,他不知如何壮的胆,爬向娘亲,拾起童老大丢在地上的金链子系回娘的脖子上。转头对陶老伯不停地磕头道:“谢谢您老神仙!谢谢您!谢谢您!我这就找人去!”他立起身来向林外跑去,转眼不见。
“爷爷,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啊?”纤翠不解地问。陶老伯抚着我的肩膀道:
“宝宝和他娘的身后事,由他们人来安置总也好过我们这些化外之身啊。我听宝宝所讲,知那小线头良心未泯,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他会兑现承诺的!”
他抬头望着远方,眼中闪耀着悲悯和智慧。竹林间的风,轻轻地吹着,沙沙的竹浪声安抚着我忐忑的心。
果不出其然,小半时辰后,小线头带回三个十七八岁的力壮小伙,背着铁锹锄头。四人开始在竹林边挖起了坑。
“宝宝,你跪下!总算他们予你们母子有殓葬之恩,你磕两个头以示还谢吧!”陶爷爷郑重的嘱咐中,我长跪地下,目送那一锹锹黄土渐渐掩埋娘亲的脸。回头看向自己的尸身时,那张熟识的脸上是犹带着安祥的微笑的。
——“宝宝,你为什么还笑?你不恨他们了吗?-------”不知为何,我会在心底深处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或许,我终究不能对昨日的惨剧释怀。
陶爷爷和大家一直在天幕内陪伴着我,目送着那四个人影收拾完器具,向着林外渐行渐远。陶爷爷叹了口气道:
“今天归竹聚气的功课,改天再教吧!孩子们,我们回翠浓轩吧,让宝宝再陪他娘一会儿!”陶爷爷果然了解了我,招唤起小迷糊他们回竹林而去。
午后的日光开始转向,温和地照在我身上。竹林飘散着淡淡的竹茹芬芳。
我长跪在地上,孤单,而不孤独。
恍如隔世地抬起头,第一次感到,人世间的阳光,是这般的明媚亮丽!我贪婪地吸进一口气,轻轻合上眼睑,挤落两粒温暖的泪珠。
那日光中,是带着淡淡阳光清香的---------
我不曾注意到,在我身后,悄立着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欣然而羡慕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