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纵横的视线一直若有所思地跟着胡辞,胡辞察觉到,入座以后朝他笑了笑,林纵横也回以一个微笑当做招呼,心里的怪异越浓厚。
他和州围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是聚少离多,忙起来个把月见不到面再正常不过,他记得最长的一次他和州围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最后州围百忙之中抽了个空来找他给他过生日,晚上十点多风尘仆仆地抵达机场,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的班机她就得匆匆离开。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他们注定不能和大部分普通情侣一样常常联系,很多时候一个早上的消息,另一个可能到晚上才有时间回复,州围不是一个话很多的姑娘,但是谈恋爱的时候也避免不了跟他分享她生活中遇到和曾经生过的琐事,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胡辞还没有出道,不曾提起倒也不算奇怪,但是他们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胡辞不但已经出道,而且正和他一起拍寻,州围绝口不提这段往事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参考她与父母的关系,她深埋心底不肯透露的事情肯定是对她产生了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
林纵横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居然这么不了解州围,这个不了解的程度甚至有了几分陌生的味道,莫名地,他好像回到十余年前第一次见到州围那会,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姑娘的了解也少之又少。
途穷是先确定了男主再确定的女主。他能拿下这个角色严格来说是走了半个后门,他一个表叔算半个娱乐圈人,认识不少导演和制片人,在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了杨导以后就顺便把侄儿给引荐了,杨导觉得他各方面都挺符合,就把男主的人选定了下来。
选女主花了不少时间,杨导面试了成百上千个女演员,有新人也有已经在演艺圈崭露头角的明星,但始终觉得多多少少都缺了点意思,有一天他闲着没事,杨导说自己实在挑得头疼,让他有空也去看看帮忙做做参考,不过做参考就是场面话了,毕竟他是个纯新人,没有任何经验,意见肯定是做不了数。他觉得杨导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让他好好珍惜角色来的这般容易瞧瞧人家女主角,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能被选定。
林纵横就是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到的州围。
当时是一月份,天还很冷,候场厅没有暖气,因为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所以门总是忘记关开得老大,别的试镜演员、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取暖或者明里暗里打听情况,这个时候远离人群的那个就格外显眼。
白色的羽绒服,浅蓝色牛仔裤,鞋子是奢侈品牌,不过是好几年前的款。头梳成一个清清爽爽的马尾,没有留刘海,一张嫩生生的脸毫无遮掩,她大概是只化了很浅的妆反正从他一个直男的角度看不出来,正在默背台词,嘴动着口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清冷。
清冷是州围给他的第一印象,第二才是这个姑娘挺好看的,第三是,以他不专业的角度看来,这姑娘的相貌好像还挺适合演苗青藤的。
说来也奇怪,林纵横觉得自己其实挺俗的,看姑娘最先关注的就是别人漂不漂亮,但是州围是个例外,以至于他后来可以大言不惭地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只有你的外表。”
她很敏锐,他不过看了她一两秒钟,她就立刻察觉到了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精准地找到窥视者并回望,眼神落落大方,嘴里念台词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这场对视持续了数秒钟,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州围就注定不会是陌生人,网上不是说么,男女对视过三秒,一定有猫腻。
具体持续了多久,他没有计数也无从考究,但是据州围的回忆是说只有短短一眼,林纵横不知道是谁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后来他就进去陪杨导了,人员众多,试镜持续了很久,林纵横从最初的兴致勃勃也难免沦为兴致乏乏,走马观花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姑娘使出浑身的演技讨杨导的青睐。杨导挑了好几天了,一直没遇到心仪的女主角显得有些暴躁,除了面色,态度也不大好。
州围排在最后几个,进来以后先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林纵横不难看出来,杨导不耐烦的颜色因为她的到来而迸出些许亮光。
他的预感还挺准,这姑娘的面相和气质适合这个角色。
试镜用到的片段是一场男女主之间的戏,演的是余暇临终前嘱咐苗青藤一定要活下去的那一段,但是因为试镜人数众多,林纵横不可能帮着挨个配演,所以试镜者都是个人挥,自动跳过男主的戏份。
州围开始前,林纵横问杨导“我跟她一起吧”
闻言她的表情显出些迷糊,大概是也知道别人都是独演,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例外。
很可爱,不是个没温度的冰山美人。
杨导没拒绝,默许了他的提议。
从那天开始他和杨导的关系一下子亲近起来,杨导后来夸奖他说“小伙子眼光跟我很像。”
这是他们第一次搭戏,没有任何磨合和事先沟通,但是效果非常成功,默契浑然天成,短短几句话之间,片场的气氛被这对苦鸳鸯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所深深感染,苗青藤的反应在剧本上只有“自我挥”四个字,州围没有选择撕心裂肺的痛哭,这几乎是前面所有试镜演员所选择的方式,她们中不少人没能哭出来,也有很多哭得很伤心,但是都比不上她清清淡淡的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就落在他脸上。
他当时闭着眼睛,浑身的感官只剩下它在地心引力吸引下滚动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的触感,明明该是微凉的,不知怎的,居然滚烫无比。
他当时就想,如果杨导选了她当女主角,他大概免不了深陷的命运。一语成谶。
杨导回过神以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说了三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