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嗯”一定是州围这辈子最后悔说出口的话,没有之一。
不管是母亲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地问她为什么对爸爸妈妈这么冷淡的时候,还是身旁人包括林纵横都不理解她不折手段争取名利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一个字,这是一个压在她心里十二年的秘密,到后来成为一道与血肉融为一体的枷锁。
曾在二选一的选择中被毫不犹豫地放弃这种事,曾为自己生在男女平等的家庭中自豪最后却惨遭打脸这种事,就算再给她加一百层脸皮她也不想告诉别人,而这种要强必然会给自己和身旁的人带来伤痕。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还是不胜酒力的缘故,也许是她本就让换门锁那档子事弄得心烦意乱,也许是因为看到自己万分珍稀的机会被州绕弃之如敝履,更也许是因为问的人是林纵横,总之,她还是承认了。
州围在那干瞪着眼站了好一会,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叫一个覆水难收,她说“忘了吧。”
林纵横好似被她这种痴人说梦的态度给取悦了,分手后州围还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听到这么真诚的笑,笑够了,他才悠然自得地问道“怎么忘”不等她回答,他自问自答,“孟婆汤”
“还去拿你落下的东西么”州围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闲情逸致在这冷风中跟她扯淡,关系特殊的原因,这话里面又若有若无透出一丝调情的意味来,不过也许从他说送她回家找的那个借口开始,这本就是一场目的不那么纯的别有用心,只不过现在被摆到台面上了而已。
林纵横好像没听到她这句问话似的,还停留在之前的话题不肯出来“还是忘情水。”
不远处有辆车子停着,玻璃一片漆黑,形迹可疑。
州围淡淡扫过去一眼,林纵横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谁都存了破罐破摔的心思不想搭理。虽然讨厌隐私被人揪着不放,但是反正这一个月以来该上的热搜都上尽了,除非时光倒流,不然谁都会认定他们是一对。
州围又问一遍“还去拿么”
像是依依不饶地嘲笑他拙劣的借口。
“你放心,我没这么多泛滥的同情心来可怜你。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有什么好可怜的,贫困山区还有那么多儿童连饭都吃不上”林纵横还是不为所动,就跟屏蔽了她似的,几招你来我往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宛如两个各自在讲电话的人,各自说着不相干的话题。
州围“”
林纵横宽慰人的方式很特殊,没直接说什么“你放心我会把你说的话忘个一干二净”这种小学生都不信的废话,采用的曲线救国的方式,虽然很不中听,但还挺中用的,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州围的后悔之情。
说完,他右手手掌贴到了她的腰后,州围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他要玩哪一出,他已经弯下腰,用手臂托起她的臂弯,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州围都觉得自己能听到五十米开外那辆小车里镜头快门疯狂被按压的声音。
“拿。”而林纵横,终于在稳步朝前走的时候,垂下眼往她脸上扫一圈,淡淡回应他一直置若罔闻的话题,接着他话里又透出几分不耐,“别动,想瘸直接去截肢。”
州围所住的小区占地面积大,进了大门光走完那些七七八八的花坛和喷泉雕塑之类的装饰品就要经过不少路,她买的排屋,还要绕过间隔完美照顾低楼住户光照权利的高层房子,一路下来其实路程很遥远。
州围眯着眼看完天边一轮弯弯的朦朦细月,又去看林纵横脖子上凸起的喉结,看了一会突然笑了出来。
林纵横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她也不卖关子“不是可怜,是什么”
“顺路。”
“之前呢”
“”之前种种可不是一句“顺路”可以解释的,林纵横抿抿唇,没说话。
她又笑,换了个话头,但刁钻不减“落什么了”
“”如果之前林纵横用的是屏蔽的招数,那么现在大概是用了禁言。
后来谁都没说话了,州围又去看月亮。
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句歌词,在下意识哼唱出来之前回了神,咽下到喉咙口的曲调。
这一晚的夜色很美,他也确实有种意料之外的温柔。州围有些走神,所以当他说“抱住我”的时候,她真的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林纵横看她没反应,稍垂了脖子,搁她面前也懒得装什么英雄好汉逞能“搂一下脖子,累。”
这明星和富豪云集的小区一草一木都透着铺张浪费,怎么气派怎么来,从小区门口到州围屋子门口的路程足足要走将近2o分钟,州围再瘦,时间作用下也沉重起来。
对视的几秒钟里面,州围想象了一下他要求那个姿势,觉得实在太过郎情妾意,遂拒绝“你放我下来。”
林纵横嘴唇翕动了两次,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最终还是没把什么冷嘲热讽不太好听的话说出来,只默默把她往上掂了掂,继续行路。
因为州绕在的缘故,州围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不管是外头小花园秋千旁一人高的装饰小路灯,还是通往屋子的小道上两旁一米一盏的地灯,都幽幽地点亮着,冷清了数月的房子终于有了点烟火气,看起来有些热闹。
林纵横在门口把州围给放下来,甩了两下酸痛的手臂。他倚在墙边,呼吸稍稍有一些急促,一双眼睛亮亮的。
明星本来就比普通人保养得好,加上他身上这件带白色毛领的大衣,昏暗的光下竟有些分不清十年前和十年后,恍惚间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好像还和十年前那个少年似的。
州围也没急着开门,说“你自己去找,还是怎样”
这房子如果没人,那么他走进这道门的意思就有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了,会生什么,男女的荷尔蒙互相作用下还真说不准,但是她弟弟现在就在屋里,那么进屋子他还真就只能找那所谓落下的东西了。
林纵横笑了一下,把两只在寒风里吹了二十分钟冻得快皲裂的手抄进了大衣口袋里,口袋里暖洋洋的,那种温暖慢慢包裹住冻僵的手指和手背,像小动物温柔的舔舐,冰凉的刺痛淡下去,他并住五个指尖又舒展开,让血液循环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