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潭不依不饒:「快點說,我在你眼裡,到底什麼樣?」
林暮山悠悠道:「所以,童年經歷有的時候真的能影響人的一生。你從小在被愛包圍下長大,所以你陽光、樂觀、熱情,可以堅守你心中的正義和理想。而我……」
等等,他是在誇我麼?陽光,熱情,堅守理想,他說的是我?
林暮山並不知道鍾潭的關注點已經跑偏,繼續說道:「我沒有你這麼崇高的理想,我最初決定當警察只是為了查找當年的真相。但是童年經歷對我的影響也是不可磨滅的。
「我從小就看到我母親被父親注射各種藥物,後來被關在醫院裡的那段時間,這種事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還有很多是比我年齡還小的小朋友。當時我什麼也不懂,還以為他們那是在救人,後來知道了真相,回想起來才覺得令人髮指。所以,直到今天,在別人不知情或者無法反抗的情況下對其使用du品,依然是最讓我深惡痛絕的事情。這也是我選擇做緝毒警的主要原因之一。」
鍾潭愣了半晌,突然開口道:「那個……那天,在醫院裡,我一時氣急,口不擇言。我向你道歉。別介意啊,其實我沒有那個意思……」
林暮山想了好幾秒才明白他的所指,釋然一笑道:「你該為你口不擇言而道歉的是周局吧。」
鍾潭冷笑一聲,「不用。他早習慣了。再說了,我有哪句說錯了嗎?」
「周局能一直這麼遷就你,也不知道該誇你倆誰更厲害。」
「那肯定是我。」
「……」
「我爸和他是警校同班同學,兩人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我爸為他擋過子彈,至今下雨天腰上還會犯老毛病。」
「這麼聽起來,你也是因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想錯了。我能有今天,全靠我自己奮發圖強,自強不息。老周會包容我,是因為他親眼看過我小時候什麼混樣,所以他比別人更能看到我一路走來的蛻變。」
林暮山想了想,「你哥看到你今天的樣子,一定會很欣慰。」
兩人看著遠處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沉默良久。
鍾潭問道:「那你後來,對當年的事,有查出什麼結果嗎?」
林暮山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我只知道,我父親當年是在一個販毒集團的指使下做了那些事。那個集團老大叫德欽都邁,早年發跡於緬北,是當地一個有名的毒梟家族的次子。後來家族內鬥,他沒斗過他大哥,就帶著一些資源和人手越過了境,一路跑到華北,在中俄邊界紮下了根。後來不知從哪得到內地一些關係的支持,生意越做越大。
「我父親出身不好,家境貧寒,靠著自身的勤奮苦讀和一點天資,一路從農村考來燕平,進了最好的學府,最後成為業內屈一指的腦神經專家。我母親家境優越,父母往上幾代都是成功的商人,從小是被當公主一樣的呵護。她被我父親的才華和儒雅的學者外表所打動,不顧家裡反對,鐵了心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不過階級的差異在還是逐漸體現出來,我父親在母親的家族面前其實一直很自卑,一心想要闖出一番真正的事業,來證明自己。
「我父親的研究方向一直是抗抑鬱精神類藥物的使用對腦神經和人體的影響。但因為家庭的關係,他的野心也許不止做個學者。德欽看上我父親,不僅是看上他在這方面的學術造詣,更是看重他深藏內心的龐大野心。
「他和德欽的合作,據他自己跟我說是被迫的,但其實我有懷疑過。那次在家裡聽到他們吵架,是不是故意做給我看的?他被德欽的人綁架,是不是他們聯手做戲,想藉此機會,也是借我之手,引出江寒警官並除掉他?他們甚至準備好了犧牲另一個警察來誣陷他。我還懷疑過江寒警官的師父。當時我發現了父親的文件,只告訴了他,而他只告訴了他師父。德欽怎麼這麼快就會做出反應?
「只是現在我無人可求證。在碼頭的那場槍戰里,大部分人當場斃命。據我所知,德欽都邁本人當時雖然沒死,但因為受傷一直沒根治,在幾年後被手下藉機反殺篡位了。
「我後來也私下調查過江寒警官的師父,但他在那件事後沒幾年就從警隊退役了。從此在國境內再也沒有他的蹤跡。
「我以為了解當年那件事真相的人都已經銷聲匿跡了,直到警校畢業後,我在北方某個販毒集團內部做臥底。有一次我發現他們的交易對象竟然是盛溫,這才知道,他們又捲土重來了。我追查了一段時間,發現他們當年僅剩的幾個殘兵敗將是逃去了南美,後來德欽死了,集團內部換了老大,也經歷過一陣動盪。所以消停了幾年。
「最後,我潛伏的那個販毒集團被成功圍剿,不過盛溫跑了。這一跑,就再也不見蹤跡了。
「直到一個月前,我在嘉雲再次看到他。」
鍾潭默默聽著,直到這時才恍然地點點頭。
林暮山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緩緩道:「雖然已經事隔多年,親歷者越來越少,追查真相的難度越來越大,但我不會放棄。我和盛溫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在警隊內部能解決的。所以……」
「不用說了,我明白。」
「我今天跟你說,我會找到證據,我會抓住他,並不是單純為了安慰你。這件事,可以說是我活下來的最重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