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刀尖上行走的敏銳和直覺讓他敏感地意識到不對。
他盯了兩秒,沉聲道:「鍾潭。」
鍾潭順著他的目光立刻注意到異常。正想變道試探下,卻只見後視鏡里,那輛車突然加向他們衝過來。
「臥槽!這是要幹嘛?」
鍾潭一腳油門踩下去,路虎猛然加向前沖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後面的貨車地也加追了上來。
剛下過雨的高路面濕滑,鍾潭本想儘量把車控制在不被追上也能確保安全的時內。可是後視鏡里,後面的貨車卻毫不遲疑地瘋狂撞上來。
「這他媽是不要命了嗎?!抓緊了!」
路虎轟地一聲如子彈般彈射出去,儀錶盤上的數字已逐漸逼近24o,距離極限的26o隻剩下最後一格。在輪胎與濕滑路面摩擦帶起的滋滋水聲中,林暮山甚至能感到車身已出現明顯的漂移感。
他望向後視鏡,只見白色貨車依然緊追不捨,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林暮山瞬間意識到,那輛車被改裝過!目標就是他們!至於來人是誰,如果不是鍾潭的仇人,那答案就只有一個——
砰砰砰砰!!
伴隨著一陣明顯的撞擊感,路虎車身不受控地左右搖晃了一下。在後視鏡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貨車前座車窗伸出的槍口冒著火光,正對著路虎射出一串連擊。
林暮山瞳孔驟縮,這是不顧一切代價地要置他們於死地!
鍾潭額頭上青筋暴出,怒瞪的眼珠幾乎迸出血絲,一邊加一邊怒吼:「哪來的亡命徒?!暮山!別等了!開槍!!」
幾乎和鍾潭的指令同一時間,林暮山已經握槍在手,開保險、子彈上膛、解開安全帶、探出車窗、對準貨車的輪胎連擊三槍。所有動作在兩秒間完成,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在這樣的雨天環境和生死時下,連越野性能堪稱強悍的路虎都勉強才能保持平衡,就不要說一輛貨車。即使被改裝過,也不可能經受得住雨水、高、爆胎這死亡三要素的完美疊加。
轟的一聲,只見貨車在一陣短暫而劇烈的搖晃後,猛地沖向路邊欄杆。林暮山甚至能感覺到高的路面都隨之在地動山搖。
後視鏡里,撞癟了大半個車頭的白色貨車冒起濃煙,在黑夜裡漸行漸遠。
「暮山。繫上安全帶。」
林暮山剛回身坐穩,還沒來及喘口氣,聽到鍾潭如冰凍般死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才意識到他們的麻煩還遠沒結束。
由於剛才車過快,此刻車輪已出現嚴重水滑現象,輪胎和方向盤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只憑著可怕的慣性向前猛衝過去。
鍾潭臉色鐵青,兩隻手死死抓住方向盤。冰凍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
在這樣的生死瞬間,林暮山的大腦反而冷靜下來。在高失控的狀態下,他快扣上安全帶。
「別怕,鍾潭。」低緩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似乎能融化冰山的溫度。
「暮山……如果現在只是我一個人,我不會怕。」
「鍾潭,相信我。你可以做到。慢慢來。」一字一句,帶著足以撫慰人心的力量。
鍾潭緊緊穩住方向盤,他知道此刻絕對不能踩剎車,也不能變方向。
他一點點松油門,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祈禱早點通過這一段漫長的積水區域。
可是直到油門踏板已經完全鬆開,車輛依然保持著24o碼的致命時,不受控地向前狂飆著。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在可見的範圍內,前方還是一條筆直的路。
只要出現一點點彎道,連車帶人在瞬間粉身碎骨,那幾乎是可以百分百預料的結果。
而他們此刻,只能聽天由命,只能眼睜睜地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死神的召喚。
「暮山,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在車輪帶起的呼嘯的聲音里,鍾潭維持著僵硬的姿勢,聲音沙啞到聽不出來。
「鍾潭,先別說那些。你聽我的。」林暮山說著,伸出左手握住鍾潭緊扣方向盤的手腕。「我們慢慢來。我和你一起。」
冰涼的手腕上,感受到一片灼人的溫熱。
鍾潭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被人捆上了千斤巨石,扔進了冰冷的海底。沒有光,深不見底,無法呼吸。只能任由被黑暗和恐懼吞噬。
而就在最絕望的時刻,手腕上傳來的那道堅定的溫度,似乎一點一滴地,給他注入了起死回生的力量。
直到他終於在黑暗中浮出海面。
直到將他灼傷。
車輛終於開始緩緩減。儀錶盤的數字從24o一點點下降,22o、2oo、18o、16o,逐漸降到1oo以下。
鍾潭感覺到輪胎開始慢慢恢復抓地力,手裡的控制感也一點點回來。他嘗試著一下一下、極輕極緩地踩動剎車踏板。
終於,路虎在應急車道穩穩停下。
直到這時,手腕上緊握的力量才輕輕鬆開。
天邊已經發白。
令人窒息的恐懼和絕望終於徹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從心底升騰起的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情緒。
像一個火苗被扔進一壺烈酒,將這段時間以來在內心深處看不見的地方逐漸積累起來的好奇、曖昧、憧憬、和一點最初的渴慕,在瞬間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