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潭的車在東區的廣場前停下。
黃昏下的廣場熙熙攘攘,遠近燈火已逐展點亮。
廣場中央的地面上,上百塊透亮的玻璃連成一整面平滑的鏡面,鏡面上淺淺浮動著一層透明晶亮的水波。精心設計的「南洋天街」的藝術體1ogo靜靜居於水中央,和廣場四周接連亮起的商鋪霓虹一起,將倒影輕晃在水面上。
鍾潭先和楊毅通了個簡短的電話,然後推開車門下車,環視廣場一圈。
「看到那個地下車庫沒?根據主幹道的監控錄像顯示,拋屍的車就是從這裡出來,駛向學校,後又原路返回。」
林暮山遠遠目測了一下:「這下面估計很大吧?」
鍾潭點頭:「地下三層,上千平米,連接東西兩個片區。我的人去調監控了。咱倆先在上面轉一圈?」
兩人穿過水光蕩漾的廣場,轉個彎,走進一片燈紅酒綠。
東區的規劃很有想法,主打休閒娛樂,劃分成了很多彼此聯通、卻主題不同的小街區。
此刻呈現在兩人眼前是一片流光溢彩的酒吧和會所,每家店的門頭上都裝飾著造型各異的或誇張或曖昧的標識,在園區暗沉又寬闊的天幕下,顯得華麗又詭譎。
走進街巷,每家店門外都延伸出一塊露天吧檯,充分利用著每一寸。衣著光鮮的男女三三兩兩圍著小桌談笑,外放的音響吼得撕心裂肺,身材火辣的女孩或男孩托著各種色澤奇異的飲料穿梭其中,用酒精、鼓點和不眠的夜,麻醉著每一個寂寞的靈魂。
「林隊,來過這裡嗎?」鍾潭問。
「我來嘉雲不過一個月。」林暮山淡淡一笑,「市區的路都還不熟悉,哪裡會跑來這裡消遣。」
鍾潭嘴角挑出一個笑:「那巧了。我也是第一次。」
正說著,從旁邊一家看上去黑漆漆的店門內衝出一個女孩,跌跌撞撞地直撲過來。
女孩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卻塗著濃妝,眼角的黑色眼影不知被什麼液體暈成一片。似乎是喝醉了酒,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眼看她下一秒就要直直撞上林暮山,鍾潭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女孩。
「小姐姐,你沒事吧?」
女孩抬頭看了鍾潭一眼,迷離的眼神似乎無法對焦。下一刻又似乎想嘔吐,使勁掙脫鍾潭朝牆邊晃過去。
鍾潭剛一鬆手,女孩一個趔趄就要摔倒。鍾潭只好跟過去,試圖穩住她。
「喂喂,你是喝醉了?你朋友呢?」
女孩蹲下,對著牆角乾嘔了兩下,抬起頭,表情痛苦地望著鍾潭。嘴唇顫抖,似乎想要說什麼。
林暮山看在眼裡,心下一緊。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短袖、上面印著金色boy字樣的男人從店內跟出來,氣勢洶洶地幾步邁到女孩身邊。粗暴地一把拉起她,正要發作,突然看到女孩身邊站著兩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立刻變了一張臉。抓著女孩胳膊的手順勢改為地搭在她肩上,用刻意放緩的語調輕聲說:「讓你別喝那麼多,怎麼就是不聽?還難受嗎?來,趕緊回去休息下。」
說著就拉著女孩要往店裡走。
「喂喂,」鍾潭直覺不對,上前攔住,「大哥,你倆什麼關係?」
男人警惕地看了鍾潭一眼,「朋友。」
鍾潭低頭:「姑娘,你認識他嗎?」
女孩閉著眼沉默不語,使勁抓著自己的領口,似乎想搖頭,但最終只是痛苦地皺了皺眉。
男人不想多事,拉著女孩繼續向酒吧走。
「你等等!」鍾潭叫住他,厲聲道,「什麼朋友?喝成這樣,她成年了嗎?」
男人回過頭不耐煩地盯著鍾潭,似乎很想開罵,但又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正氣凜然給鎮住了。他權衡兩秒,擠出一個笑:「我們是同事,今天公司團建,喝多了點。唉,本來我都說了女孩子喝果汁就行,這不,玩嗨了,非要喝酒!才剛喝兩口就成這樣,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啊!」
男人說罷,轉身就走。
鍾潭卻不依不饒,打算上前把這事聊個清楚。
順著男人的方向,林暮山遠遠瞥見酒吧門口有兩個人影正朝這邊張望。不由心中一動。
「鍾潭。」林暮山一把拉住他。
「怎麼?」鍾潭回頭,面露不解。
「人家是同事,我們別多事了。」
「多事?」鍾潭皺眉,「那人明顯有問題,你看不出來?」
林暮山目光清冷,平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放緩語調:「我們是來查案的。別分心。」
「是查案啊,遇到可疑的人就得查下去,現在這難道不算可疑狀況?」
林暮山有點無奈:「這種情況,每天晚上每條酒吧街上數不勝數,你管得過來嗎?」
「管不過來也得管,多救一個是一個!」鍾潭怒道,「警察沒有朝九晚五,受害人不分輕重緩急!難道因為壞人太多抓不過來,我們就能以此安慰自己,就能每天安心的準點下班嗎?」
鍾潭看著林暮山沒有表情的臉,冷笑一聲:「呵呵,也對,這事確實不在林隊長工作職責內。你要是不想管,你就在外面待著。想回去也行。」
鍾潭丟下這句話,甩開林暮山的手,大步走進酒吧。
……多救一個是一個。
仿佛有一道驚雷從九天直劈而下,直直擊中他的胸口。林暮山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