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婦人朝薛嫿道:「畫妮兒,你三叔昨晚又去爬你家的牆了,結果不知道咋搞的,身上被戳出來好些洞,血流了一身,何大夫說他已經不行了。」
原本人要死了,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但薛老三做的事又並不值得同情,甚至還透著一種喜劇效果,所以婦人說起來時表情也是挺詭異的,想笑卻又得憋著。
薛嫿聽了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幾分解氣,面上卻露出驚訝神色,「怎麼會這樣?」
其實已經猜到了幾分。
等回了家,她將院門打開,將木匠請進去。
說是木匠,其實只是鋪子裡的一個學徒,畢竟修理門板這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事情,也用不著大師傅出馬。
學徒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面色微黑,性子比較沉默,也不多話,進來也沒到處亂看,拿了工具箱就開始幹活兒。
裴寂將驢子系在院子外面那棵柿子樹上,讓它自個吃著草,車板卸下來拖進院子裡。
薛嫿到陷阱邊看了看,見到裡頭的木刺七倒八歪,染上了斑斑血跡,挑了下眉。
再看牆根下的荊棘,不禁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它們的生長度,而是……它們表面居然變成了一種暗紅色,尖刺則黑得發紅,仿佛吸飽了血般,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怵。
她心裡不禁有種怪異感。因為另一邊的荊棘並不是這樣的。
難道跟薛老三有關?
薛嫿懷著疑惑,進廚房先麻利燒了一鍋熱水,倒了一碗水給幹活的木匠學徒,「小師傅,喝茶。」
木匠訥訥道了聲謝,雙手將茶碗接了過來。
薛嫿去何大夫家裡將大黑接了回來,之前去縣裡時她並沒有帶上它,因為它身上的傷還沒好,尤其它傷在頭部,更要好好養著。
幾天過去,大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原本它正趴在院子裡無聊地甩著尾巴,遠遠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它立刻躥了出去,繞著薛嫿前後轉悠,又不住舔她的手,興奮激動溢於言表。
薛嫿蹲下抱住它的脖子狠狠擼了幾下,起身拍了拍它腦袋,進院子見何深正在晾曬藥材,「何叔,這幾天大黑沒給您添麻煩吧?」
一面將手裡提著的幾包點心遞過去,「這是我自己做的點心,您嘗嘗。」
何深也沒客氣,當即拍拍手接過來,「大黑倒是乖得很,就是不怎麼肯吃飯,估計是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
薛嫿哈哈笑了,又跟他聊了幾句,進書房裡借了本書,帶著大黑回去了。
何深洗了手將油紙包打開,裡頭整整齊齊碼著一種他沒見過的點心,顏色呈米黃色,上面撒著雪白的芝麻,透著一股蜂蜜般的甜香,他拿了一塊嘗嘗,鬆軟柔香,味道著實不錯。
正是薩其馬。
另外還有紅豆糯米糍、蛋黃酥。
這都是薛嫿平時做出來自家當零食吃的,因為材料天然,又加了靈泉,做出來的滋味遠勝以往。
這回回到村里,她便帶了些回來。
這一次只有她和裴寂回來了,薛母他們仍舊留在縣裡,因為她想將老薛家的問題徹底解決了,再讓他們回來。
回到家裡,薛嫿到後院摘了一籃子鮮蔬菜,和裴寂一塊兒坐著小馬扎擇菜。
老薛家。
薛老三死了,薛老大第一反應就是,三房的錢早就被老三敗光了,哪裡還有錢來辦葬禮?
身為大哥,到時候三弟媳婦還不是會來找自己拿主意?薛老大哪裡肯出這個錢?
心思一轉,就給李氏出了一計,讓她帶著老三的屍體去二房那邊鬧一場,三弟是被二房害死的,不得賠一大筆錢?
李氏一想,可不就是!她不光要二房賠錢,還要將那座院子也一起賠給她!到時候她帶著兒子搬過來住著,再給兒子找個爹,那日子還不是美滋滋!
要說李氏原本對薛老三還是有一些夫妻情分的,可惜在得知薛老三將她押給賭場的那一刻,她對他的那一絲情分就耗盡了。
當初嫁給他,是看他長得俊,嘴又甜,可惜婚後她才知道,長得俊嘴甜有什麼用!屁用沒有!
這些年她真是過夠了苦日子!
薛老三死了,她心裡其實是鬆了口氣的,因為她知道一旦染上了賭癮是沒有那麼容易戒掉的,傾家蕩產都是輕的,就怕他又起了將自己賣掉的心思!
如今他死了正好,她也不用再擔心了,順便還能利用他的死狠狠地訛二房一筆。
摘好菜,薛嫿正要拿到井邊去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薛嫿!小賤人,你給我出來!」
裴寂抬頭看她,薛嫿遞給他一把青菜,「你繼續擇菜,我去看看,別出來。」
她走到院門前,透過門縫,看見一張門板橫在不遠處,門板上赫然躺著一具屍體,上面蓋著白布,白布估計是臨時湊的,導致屍體的腳都露在外面。
「義哥啊,你怎麼能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就這麼去了呢,你起來啊……」
李氏帶著兒子薛奔跪伏在薛老三的屍身前,放聲嚎哭著,當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人,卻沒看到老薛家的人。
人群里,有些人還拿帕子擦拭眼角,嘴裡還說著:「真是造孽哦,薛老三去了,以後留下這孤兒寡母的,可咋過啊?」
「這薛家二房也真是的,居然在院子裡布下恁歹毒的陷阱,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薛嫿直接被氣笑了,她承認,自己布置陷阱的確是為了防老薛家的人的,但要是薛老三自己不起壞心思,那些陷阱還能主動去害他不成?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到頭來還怪她?
此時她不禁慶幸暫時將薛母他們留在了縣裡,否則又得面對這糟心事了。
她朝裴寂招了招手,在他耳邊叮囑他:「待會兒我一出去,你就把院門拴上,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