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快到晌午了,小孩子们野习惯了,不是爹妈喊,根本不回家的,不一阵,家里的大人,便提着笤帚、扫把的“抓人”来了。
小溪边闹闹哄哄的,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李杰一人。李杰此时才从石头上跳下来,随手捡起颗石子,朝着溪水打起了水漂,一般孩子打水漂最多打出几个,李杰能打出十几个水漂,这还不过是无聊扔着玩,如果认真打的话,甚至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李杰,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李杰不用回头都知道,小跟屁虫念念来了。
念念是三姑家的孩子,本名赵念儿,比自己晚出生一年,是正儿八经的堂妹,也不知道咋的,小小年纪就喜欢干些找人、送东西的碎叨活。
十八里绕绕是小户村子,里面的人不是姓赵就是姓李,只有南头一家外来户姓胡,因为识些字,村里人都称他胡先生。
“来了。”李杰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院子里,坐着一大家子人,大姑、二姑、三姑一家全聚了过来,围坐在桌子旁边,男的上桌吃饭,女的围着灶台吃饭,小孩子跑着吃,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桌上自然没有李杰的位置,便端着碗,坐在石碾子上,扒拉着碗里的野菜、青笋,看着碗底子上的肉,随手夹给了一旁的赵念儿。
男娃娃因为长大要打猎的缘故,家里凡是做肉了,都是紧着李杰先吃,而李杰只要家里来小孩了,就都会把肉夹给弟弟妹妹,所以赵念儿早就等着李杰给她夹肉,欢喜着吃了起来。
李杰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桌子上大人说话。
村子里一般分家之后,很少几大家子坐一起吃饭,今天又不是啥节庆日子,所以这一顿饭,大人们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谈。
果然,爷爷李承武夹了筷子狍子肉,再嘬上口酒,开始说道:“过几天就是交耗儿草的日子,你们各家可齐数了?”
二姑夫赵杆子,人如其名,长得黝黑黝黑的,是个典型的庄稼汉子,听后摇摇头说道:“这几年雨水不好,山南边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只有些黄苗,熟透的一株没找到。”
说来也奇怪,自从赵秀产下李杰后,连着几年雨水都很少,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山头下雨也很少,就好像那一年把所有的雨都下完了似的。
“我们也一样。”大姑父、小姑父对视了一眼,同时说道。
“我们家也没够,村子其他家情况都差不多,昨天村长找我们老几个通了个气儿,想组织大伙儿去西山的老林子,我们老几个这才回来,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承武叔,俺爹走的早,你就是俺家最大的辈儿,我啥事都听你的。”赵杆子立马表态道。
大小姑父听到赵杆子表态,也不好意思说不去的话,再加上家里耗儿草的量确实不够,不去也是不行,都表示愿意。
“我话说前头,西山不比南山,有些事儿你们也清楚,那片老林子邪性的很,杆子爹就是在那边林子里没的,所以才封闭了十几年,要不是这几年老天爷不赏饭吃,我是肯定不会让解封的。”
李承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越说脸色越红,好像喝酒喝的,又好像心中有事憋得。说完后,端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口。
“李叔,这林子到底有啥邪性啊?我爹岁数大了,说不清楚话,有啥,您老给我说说呗。”大姑父赵文怀,岁数大些,鬓角都斑白了,端着酒杯一边敬酒,一边问道。
“你坐着说,你就是不问,我正准备仔细跟你们说说。当年的事,也是连着几年不下雨,村长这才带着我们几个去了老林子,这老林子啊,树高,个个都看不着顶,遮的一点光儿亮都没有,白天去里面,都得点上火把···”
爷爷说到这,故意顿了下,还看了看孙子辈,结果除了李杰在听,其他的孩子不是在跑着玩,就是在那儿闷头大吃,不由摇了摇头接着说。
耗儿草,算是十八里绕绕村独有的草药,喜欢长在不见光,还要雨水充足的地方,常见的地方就是石头缝、洞穴之类的地方,西山林子里有片乱石滩,就长着许多耗儿草。
当年,村长带着李杰爷爷一群十四个人去了西山林子,大白天的进去,里面也是乌漆嘛黑的,而且这么大片林子,连个鸟叫声都没有,瘆得吓人。
十四个人打着火把,还差点迷了路,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那片乱石滩,那里的耗儿草特别茂盛,几乎是一个石头缝里就长着一株,十四个人背着药篓子,挨着摘了起来。
李杰爷爷和赵杆子他爹是多年好友,本是一块儿行动,不过摘着摘着就走散了,等到摘满一篓子之后,李承武忽然现,旁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心里也是瘆得慌,就赶紧顺着耗儿草的断牙子,一路摸了回来,结果十四个人进去,找回来的就八个,六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活生生的没了,村长回来后,赶紧组织人封了林子,后来也是一病不起。
这次,情况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连着七年少雨水,各家各户收成太差,封平县赵家那边催的又紧,三年一期上交耗儿草,三年前那次就是硬搪塞过去了,今年要是再交不上,怕是会招来血光之灾。
如今天下,到处兵荒马乱,村子的人又是祖辈生活在这里,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也不想出去逃荒逃难。
听完李杰爷爷的讲述,三个姑夫和李胆,都不知道咋接话,十四个人进去八个出来,一半的生还率,着实太吓人了。
“村长有没有说,这次准备怎么进去?”沉默中,小孩子的李杰忽然开口问道。
赵秀听到李杰突然插嘴,连忙从灶台旁边跑了出来,大人谈事儿最忌讳小孩乱说,尤其是这死过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