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部分座位上已经坐了人。见燕开庭和付明轩联袂而来,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四大家族的席位在最前方,一字排开。按惯例,涂家虽挂着城主府的名头,也只占了中间左尊之位,并没有独树一帜。
燕开庭在案几前坐下,环视四周,带着几分新鲜地道“有些变化嘛比如,对我这个纨绔热情许多,都是沾你的光呀。”
付明轩笑笑道“不要谦虚,你这几日数战立威足矣。世人虽多势利之眼,可是能坐在这个园子里的都不傻。姑且不论你是否掌得好匠府,单单武力就能让不开眼的家伙吃上一壶。”
鼻端香风浮动,耳边衣帛声窸窣。窈窕的侍女们在席间穿插,送上美酒佳肴。两人也不再说什么私话,只谈些风月。不过他们眼睛都没闲着,将场上动静一一收入眼中。
燕开庭先忍不住,拿胳膊撞了撞付明轩,道“看来要办喜事的不止我一家,得有小半城了。”
付明轩瞥了燕开庭一眼,不跟着他胡闹,只道“我离开日久,许多人不认识了,你说几个有份量的来听听。”
人间喜事不是只有洞房花烛,家主更迭也是要操办一番并且公告天下的大事,眼前小家族的席位上有一小半换了人,这两天里却一份通告都没过,奇怪之处,已经不是仅仅用战后忙乱可以形容的了。
事实上,顶尖的四家也有变化。除了6离早在未及弱冠即为金谷园玉京座主之外,燕开庭是坐稳了席位,这次夏平生索性连面都不露了。而涂、付两家来的也都是年轻一代。看在外人眼中,四大家族至此也完成了新老更替。
经付明轩提醒,燕开庭现了自己视角盲区,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道“也对,不能说凡换了家主的,都是养了花的缘故。”
他再观察一番,戏谑道“没换人的有几家,似乎精神气也不怎么样,难道养花太多,被吸了精气。”
付明轩笑笑,他也注意到几个长一辈的家主眼神闪烁,气色不佳,恐怕也是家宅不靖。更有可能,即使没有被鸠占鹊巢,也已经受制于人。
其实,从“花神殿”先前在夏平生面前轻易罢手退走,就能预料到今天局面,这个如“菟丝子”般蔓延的势力,不知布局了多少年,慢慢渗入玉京的血脉。
未被其如愿控制的一方,如燕、付两家,能够做的也只是先清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与之博弈,看看能不能不要损失自家的对外利益。至于排除“花神殿”的影响,时至今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是自愿的呢
说到底,人心多变,有人看重自主,有人看重实利。
这时,园子入口处再次喧哗起来,是涂家和金谷园的车架先后到了。
不出意料,涂家出面的是涂家老大涂玉成。
付明轩的目光先落在他身后数名随从身上,燕开庭一手搭着付明轩肩膀,坐姿随意,他东看西看后,和付明轩注意到了同一个人。
燕开庭低声道“哎哟,这个级别的强者都有新面孔了,流战修在玉京开始不值钱了吗”
不用问付明轩也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也就和闵洪差不多而已。”
“应该不是涂老大的人吧”燕开庭好奇心不减,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使劲看,高手气机感应何等敏锐,那人转过头,朝着这边遥遥看了一眼。
“应该不是,涂玉成就缺得力的高手,不然早没城主夫人什么事了。”付明轩神情淡淡地如是说。
涂玉成和6离走过来落座后,会议就开始了。与往常一样,由城主府主持。
然而这如常的气氛中,始终透着点诡异。怎么说呢就是太平常了些,在这城乱之后,就显得不平常了。
涂玉成起的议程,没有任何特别内容,无非就是通报逢魔时刻的守卫、伤亡、战后维护等,各家除了需在一定时间内将早就定好的准备资源交付外,还追加了一些机动物资,以为抚恤和接下来的物贸会所用。
仿佛整座城市都集体失忆,忘记了魔物退走后,接踵而来的外敌入侵,而那些追加物资,显然是都默认将损失作为逢魔时刻的善后部分。
燕开庭手上搓捏着一枚玛瑙腰佩,到后来力气大得像要把面上的浮雕抹平了,重新再刻似的。不过除他之外,另外三位一个比一个端得住,燕开庭到后来都快自我怀疑了。终于他感到自己的纠结有点犯傻气,于是索性闭目养神,直到付明轩拍了拍他。
会议进程飞快,涂玉成有备而来,一应事务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算谁家有些损益也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坐在他身边的三家不出头,下面一众中小家族,连理都不占,更不会自找没趣。
事务一项一项地过,眨眼到了最后一件。
城主府提议今年第一次调整投票权重,这个可是城市“要务”范畴,须在座所有人实打实表决的,故而涂玉成依着规矩,对左右燕、付、6三人出言询问。
以往,投票权重动上一个点都会引来长篇大论,这关系到的可不仅仅是直接损益双方。牵一而动全身这句话,在这种场合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过去数年,燕家权重缓缓削减,影响的并非“天工开物”一家。看似削减的权重是拿去扶持新贵的,以期让玉京城更有活力,吸引更多金钱和人才,但实则新贵们许多是城主府同盟,也就意味着城主府在玉京城的话语权增加。
此消彼长,付家“六致斋”和“金谷园”等如是被变相削弱。所以,哪怕付、6两家不为燕家争论,也要在重新分配上好好说一说道理,为自家正儿八经的盟友争上一争。
然而这次涂家抛出来的提议却收获了一片安静,燕家的投票权重恢复到了燕老夫人在的时代,来源则是涂家出了一半,余下的从五个小家族头上扣。不管是扣到没扣到的,无论是直接间接、受损或受益的,无人出声。
燕开庭觉得没趣之极,尤其是下面那一张张面孔,望过去比他还要淡然。
他看也不看涂玉成,只懒洋洋地道“这是我的好事我有什么意见”
涂玉成笑容不变,多一分太殷勤,少一分又不够诚恳,难得恰到好处,他再依次问过付明轩和6离,就吩咐投票。
结果自然是全票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