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玉永终于脚踩实地站稳,扫了一眼甲板上其他人。场面有点凌乱,不过尚无大碍,落水的已被救上船,倒地的也你搀我扶爬了起来。
他和燕开庭是打过多少回架的老对头了,也不知道对方这次什么神经,连一言不合的过程都给省略了,直接开打。
可燕开庭既然没动兵器,涂玉永也不屑占他便宜,出手是有分寸的。两人纯粹力量对冲,没用任何破坏性的招式。
涂玉永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呲了一声,偷偷转了转肩胛骨,减轻那里如针刺般的麻疼,心里暗骂一声那混账小子,好像力气又大了。
想到这里,涂玉永抬头找燕开庭的身影,蓦然一瞪眼,叫道“燕大,你敢”
可是晚了,只见一个黑影快若陨石般从天而降,“啪叽”拍在“销金舫”的风帆上,将那几层楼高的织锦缎撕出一个人形裂口。黑影糊在风帆上后,又往下滑落数尺,才完全稳住。
不是燕开庭又是谁
天知道这人刚才在全无着力处的空中,是怎么调整出来这个刁钻角度,扑到舫帆上去的。
涂玉永气得七窍生烟,他才不信燕开庭不是故意弄坏“销金舫”这面独特风帆的,要知道,尺寸如此巨大的织锦缎只能定制,二十个熟练女工日夜赶工,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工期。
燕开庭轻飘飘落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道“爷我现在心情好了,陪你就是。过两天就是逢魔时刻,多宰几头魔物,奖金算你名下。”
涂玉永更气了,忘记手中还抓着没入鞘的刀,就是一挥手,“我到时候会杀得比你少吗要你给奖金”
他这把刀也是一件灵兵。刀身比通常尺寸窄三分之一,却长三分之一,铸造之时融入了一点来自极北之地服玉山脉深处的灵魄,名“冰玄”,故而平时不用催只要出鞘,就会将周围空气变得奇寒无比。
如此灵兵,即使不经意地挥动,也颇有杀伤力,燕开庭也不敢被它近身,眼见雪白刀刃贴着鼻尖削来,立时一个挂腰后仰避过。
涂玉永这才意识到,“哼”地还刀入鞘,口中却不放过,“不用弯腰行这么大的礼。”
燕开庭“切”了一声,直起身便想说什么。
两人忽然同时停住动作,侧耳倾听。
脚下传来剥啄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那是无数木材一起断裂的声音
下一刻,琴音就重又显了出来,韵律意境没有半丝变化,直至完美收官。
临溪的控琴之技果然了得,这么突然的情况下都没有被那搅局的笛音带跑,果然称得上一声大家。然而同行相忌虽免不了,这么明着捣乱,也是少见。
坐在窗边的客人,有眼尖的道“涂家那是涂家的销金舫”
涂家在玉京又有个名头叫“涂半城”,是本城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早在这座城市尚未盛极而衰的时候,既扎根于此。
当玉脉枯竭,大部分门派家族撤出时,涂家并没有搬走,而是艰难转型,与城市一起挣扎求生,终于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族,成长为今天的庞然大物。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无数个家族、势力在玉京崛起、没落,不管是如今的四大家族,还是多年前的五大派别,惟有涂家岿然不动,最近百年,更是已连续五代占据了城主之位。
“销金舫”既然称舫,整体比“漪兰舟”大了一倍有余,也是三层船楼格局,却更加宏大伟丽。从“销金舫”的甲板上看过来,完全是俯视的角度。
此刻两船距离已近得有点危险,“销金舫”棕色描金的船身已快填满“漪兰舟”右侧长窗视野。“销金舫”侧舷上站了一群人,最醒目的是被簇拥在中间的一名青年。
此人年纪与燕开庭相若,体魄强健,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意气飞扬。他身着黑色武士服,外披锦袍,在一众帮闲和莺莺燕燕中,显得格外气宇不凡。正是“玉京四公子”之一,涂家二子涂玉永。
“燕开庭出来”
不等涂玉永说第二遍,也不等面色惶恐的绿珠走到燕开庭身边,原本燕开庭站立之处已没了人影。只见一道淡紫流光穿过“漪兰舟”前厅,在船头甲板上一个盘旋,就冲天而起。
“天地逆旅,光阴百代。这神通道法有点意思了。”郝凌云脸现惊讶,眼神也认真起来。燕开庭这身法一出,顿时让他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燕开庭的度之快,都出现遁光了,但从不算稀疏的席位和人群中穿过,却是点尘不惊。而郝凌云坐在离他数丈外,就已觉察不到半点气机流动。
这可不是普通轻身提纵之术能做到的,而是神通“光阴百代”在6行术中的具应之法。
换句话说,如果诸人口中的评价属实,燕开庭的神通只是外力,那事实上更可怕。此人的天赋要高到何种程度,才能不用花心思就将神通和术法贯通
旁边萧明华却显得有些迷惑,小脸皱起像是在努力思索什么,两道秀眉几乎蹙成一团。
她瞪着面前桌子上还静悄悄横置着的泰初锤,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指,道“那家伙是把它忘记了吗有人会把自己本命兵器随手乱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