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留长?你不想被人再认出来?”
“不然,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改变的吧?”这次夏逸出的是真心的嗤笑了。
郁曼成面如死灰,道:“你不用再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个可笑的男人。你是怎么杀掉王常安的呢?投毒的话他应该会有戒心吧。”
“我就是利用他的戒心杀了他。王常安喜欢喝可乐,每次和我见面时都会开一罐。见面时我让宁文远打电话给他,引他离开座位,等他回来时,就担心我在他的饮料里投毒。我会提出自己喝一口证明清白。投毒其实是在那时候进行的。你知道三仙归洞的手法吗?”
郁曼成摇头。夏逸便轻快道:“那我给你演示一下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白色药片,夹在指缝间,然后举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水,摆正水壶时,她的手指趁机松开,药片便掉进水里。因为用的是玻璃杯,所以看起来很明显,如果是可乐罐子,又没有提前知道窍门,很容易就会忽略。
药片慢慢融化再杯子里,郁曼成问道:“这个手法有个漏洞,如果他不离席去接电话呢?那可乐罐就没有离开你的视野。”
“不可能,因为宁文远当时就在这家店里,只是躲在角落里。她在厕所里打电话,王常安必须要离开才能接电话。这就是我明知有监控,也要选那个地方的原因,那里的信号最差,要接电话必须去店外。”
“那如果王常安的可乐只剩一点,没办法不着痕迹融化药片呢?”
“还有一个后备计划,我会提出给王常安买一罐新的,但是我会经过前台旁边的一个位子,那是王常安的死角,宁文远就坐在那里,她会提前在桌上摆一罐有毒的可乐。我会顺手把无毒可乐和有毒的进行替换。罐子是再密封好的,基本和买来时一模一样。”
“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有这样的心气做什么不成呢?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开那个头,我根本想不到你杀人的理由。”
夏逸笑着,轻快道:“一开始就是为了杀你啊。只有你。你有心脏病史,乌头碱毒死你很容易算作意外,当你的遗孀不难,难的是不让你起疑。白菁菁知道我挪用公款的事,又拿你来要挟我,我让宁文远杀她作为投名状,顺便试了试毒你的药。”
“为什么要这样?结婚之后,我所有的钱都是你的啊?”
“曼成,你别和我说笑了。你还没现吗,你和宁文远很像,你们都喜欢赚钱,用钱带来一种安全感,证明自己非同一般。你为什么会怀疑郁川,不就是你担心他贪图你的钱吗?那你还不如宁文远,至少她舍得分郁川钱。”
郁曼成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悔恨交加。
“就算你要给,我也不用你的施舍,我也看不上你的钱,我要的是你妻子这个身份,等你带我出国后,我就能用你的名义开海外皮包公司,内保外贷,可以洗国内的钱。唉,宁文远真的可惜了,早就劝过她了,何必为了一两千万杀这么多人,一两亿才值得。她很有放高利贷的天赋,本来还能继续合作的。你有你的上亿级项目,我也有我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恨我?”郁曼成眼眶红,语带哽咽。
“我不是恨你,我是恨这个不公的世界。不过你也是挺讨人厌的,一出生什么都有了,还总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一如往日,夏逸还是温柔抚摸着他的面颊,道:“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疯子,或者反社会人格。这样你心里能好受些。”
“不,我想了解真正的你,你把你的想法说清楚。”
“一个人如果珍视自己的生命,就应该自杀。一个人如果轻视自己的生命,就应该杀人。很难理解,是吧?说得简单一点,你是怎么看待生命的。你觉得人活在世上有意义吗?如果人活着是有意义的,那为什么这么多人痛苦或空虚地活着,他们的忍耐有什么结果呢?而死亡又必然到来。我杀了郁川,宁文远也捅了他,不过我总觉得郁川是自杀。他为什么不反抗呢?他不可能打不过宁文远。他不过是有一种决心,既然活着的时候你不相信他,那他就以死明志,让你后悔去吧。他用死亡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你开始在意他了,宁文远到死都很愧疚。死亡,让他有了新生。”
“不准这么说我弟弟。”
“你在乎他吗?你不在乎,你只在乎自己。不用解释,自私是件好事,能让你顽强地活下去。我连自己都不在乎,生命是平等地毫无意义。”
“求你告诉我,郁川到底在哪里?”
“好啊,把这杯水喝了,我就告诉你。”夏逸笑着把杯子递给他,刚才的药片已经彻底融化进水里了,“先说清楚啊,会要你的命的。”
郁曼成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弟弟,不是一直在你眼前吗?”夏逸转头,含笑望向餐桌上的花瓶。粉色的月季开到极盛快要凋谢,“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带给你的花总是开得这么艳丽?”
郁曼成顿时全明白了,万念俱灰。他扶着茶几慢慢站起来,重重跪在夏逸面前,哀求道:“我求你去自,你要怎么恨我都没关系。我求求你现在去自,你认罪态度好,把钱都交出来,不一定会判死刑。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三十年四十年我都会等你。要是你一定要看我死,那你就现在逃吧,拿了我房间里现金,有多远跑多远。”他边跪边哭,几乎都要支撑不住。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夏逸伸手去扶他,一下却没扶起来。她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想要救你。”
“不,曼成。你不是要救我,你是要救你自己。你是想拯救那个漠不关心,冷漠无情,害死亲弟弟的自己。宁文远给了郁川一刀,他其实没死,我去补刀的时候,郁川还在挣扎,我就和他说,‘别反抗,你和你哥,只能活一个。’然后他就真的不反抗了。求死的意志和求爱相同,都在于心甘情愿。”
郁曼成哭得快要跪不住了。夏逸俯身,缱绻旖旎地吻了他的面颊。因为他流了太多泪,泪痕让她的嘴唇也变得冰凉。
“你想挽救我,让你的良心好受些。忘了告诉你,刚才放在你杯子里的只是维生素片。你不会有事,有的人就不好说了。”
“你对你家人投毒了?”
“我给过他们机会了。今天出门前,我告诉他们,我偷偷和别人放高利贷,但是有一笔赃款警察没找到。我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他们,还说你正准备检举揭我。我会去你家,大不了我就一死了之。他们可以去趁机拿点钱。从中毒到作,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期。如果他们有一点在意我,就会来你家,劝我别胡来。从这里去最近的医院还来得及抢救。如果他们第一时间去拿钱,那可就来不及送医了。非常遗憾,他们要死在路上了。”
夏逸的声音也软下去了,整个人往一边倒。郁曼成知道她也服毒了,之前支撑着说长篇大论,只是拖延时间。她根本不想去医院,死意极为坚决了。
现在叫救护车来不及了,郁曼成打横抱起她就上车,她靠在他怀里,抬起眼勉强笑了笑,道:“果然到最后,我最嫉妒的还是你。这个世界这么残酷,为什么你能这么简单当个好人?那么多人爱着你,你也还能去爱。真好啊,你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