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川死后,杀宁文远是必然。图穷匕见,谁都没必要再掩饰了。
宁文远见她们深夜到来,自然也清楚来意。郁川死后,她完全就颓废了,连垂死挣扎都懒得做,只是道:“都到这地步了,你们实话和我说,我们上面到底还有没有人?”
夏逸道:“没有,凡事都要靠自己。”
宁文远怒极反笑了,道:“董云淼骗手下的小弟,我们有靠山,我骗董云淼,我有靠山,结果到头来是个庞氏骗局。我这辈子真是倒霉透了,当好人时全靠自己,当坏人也靠自己。”
“你应该往好处去想,这样我们也不会去找你家人麻烦。”顾安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绕到阳台上去拿晾衣绳。
“最好这样,我知道你要来杀我,我大概是活不过今天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准备有什么手段杀我。其实我们一直都有点较劲,是不是?你总是觉得自己比我聪明。那说说看,你准备用什么聪明的办法弄死我。”
夏逸道:“我准备勒死你,然后做成自杀。到时候你就是畏罪自杀。”
“勒死和上吊的痕迹是不同的。”宁文远倒也饶有兴致追问起来。
“我知道,勒死的痕迹是均匀的,上吊就必须要有高度差。所以我准备在你活着的时候把你吊起来。”夏逸也不遮掩,直接指了指卧室的门,道:“一会儿绳子会挂在你的脖子上,而我会把绳子甩过门来拉,这样也能把你吊起来。”
“门上会有勒痕的。“
“谢谢提醒,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会放个一次性杯子,对半剪开,做个简易滑轮。你觉得怎么样?”
“听着不错。但还有一个问题,我要是畏罪自杀的话,按理不会过分挣扎。可你要是把我吊起来,我拼命挣扎,留下抓痕,该怎么办?”
“你知道勒死和自缢的差别吗?勒死是机械性窒息,勒住的是气管,喘不上气是很痛苦。但自缢是脑缺氧,往往在死前你已经失去意识了。我很擅长找颈动脉窦,只要轻轻一压迫,你立刻就会失去意识。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手乱动,安宁会抓住你的。很快就结束了,不会很痛的。”
宁文远沉默一会儿,倒不是要赴死的恐惧,也不像是挣扎。她的神情颇玩味,带着一丝笑意,挑衅道:“夏逸,你个蠢货。杀了我吧,我敢打赌,把我伪装成自杀,你一定会后悔。把我伪装成失踪,你早晚还要把我挖出来。”
“为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猜啊,我赌你现在不敢杀我了。”
“猜错了,不好意思。”夏逸笑笑,使了个眼神,暗示顾安宁动手。宁文远确实挣扎得不算厉害,这么心甘情愿赴死,确实不像她的性格。或许宁文远是虚张声势,又或许她当真留有后手。她们都事已至此,她们都没有退路了。
吊起宁文远的尸体后,顾安宁忙着去处理脚印和擦干净指纹,夏逸则要搜查卧室,要清除任何她们有瓜葛的痕迹,联络用的手机也要带走。
结果抽屉里明晃晃放着宁文远的遗书,她写道:“忘了告诉你了,那天晚上郁曼成来找过我,还留下了一张名片。你当然可以让我自杀,但是我一死,警察搜我的住处,就会现郁曼成的名片上沾了一滴血。是谁的呢?是蠢货顾安宁。你也可以现在去把名片拿走,但我妈随时会来找我,随时会报案。你敢赌监控永远拍不到你吗?
还有一件事,我猜郁川给他哥留了点东西,我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我把钥匙放在车里,你有胆子就去停车场找吧。
生气吗?别气死自己。我们还是各退一步吧,你既然已经杀了我,就别把所有的事往我身上推。我妈也老了,受不了打击。就让所有事无声无息地过去,至于能不能过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吧。总想证明自己高人一等,最后只能卑劣地死。我们一起上路吧。我会等你的。”
顾安宁看完信问道:“怎么办?”
夏逸当机立断,道:“埋了宁文远的尸体,先做成失踪,从长计议。”原本连遗书都帮宁文远伪造好了,就写她杀了郁川后羞愧难当,畏罪自杀。但现在所有的事都不能牵扯到郁川,更不能招惹来警方,限制为失踪案最安全。
因为是临时改变计划,她们都没想到在野外挖坑这么难。虽然后面就有山,但两个人轮流都只能挖,挖了两个小时才挖出个浅坑。夏逸有些后悔,她很久没干重体力活了,到底还是没有荒野埋尸的经验啊
宁文远死了之后比活着的时候更能折腾人。天亮后人多眼杂,她们只能先用叶子盖住坑,再原路返回,在房子里陪着尸体待了一天。虽然天气不够凉爽,夏逸也担心尸体会有气味,但不能开冷气,否则警察会从用电记录上看出端倪。
顾安宁已然心神俱裂,痛骂道:“宁文远看起来这么瘦,怎么还要挖这么大个坑。知道自己要死了,少吃两顿饭啊。”
骂归骂,等天黑后她们还是继续挖,勉强挖出可以埋葬一个人的深坑,迫不及待把宁文远丢了进去。临走前,她们还要留心有没有留下脚印。之后几天夏逸一直关注天气,希望能下一场大雨,冲刷掉山上所有的痕迹。
夏逸去郁曼成家里走得更勤了。毕竟时机难寻,郁曼成不在家的时候,保姆可能没走。她只能趁四下无人的时候翻箱倒柜。郁曼成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墙后的保险柜,唯一找到上锁的只有一个木盒子。没有钥匙,她干脆找人撬开,里面是郁母的一些旧情书和郁川的留言。
郁川说了两件事。先,郁曼成母亲把这些情书留给郁川,希望她死后再让郁曼成拿出来看。这是怕儿子多心,郁母从没嫌弃过她。只是人都是多面的,她既有为人父母的一面,也有纯粹作为女人的爱恋心。
第二件事,郁川是无依无靠长大的,受过郁曼成母亲的恩惠,就一定会报答。郁曼成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是明确怀疑夏逸,但也是真的没有直接证据。仅有的证据就是一段宁文远的通话录音和几张照片,和他的遗嘱放在一起。他会去找夏逸摊牌,如果他死了,就肯定是她做贼心虚。
这简直是哪吒自刎般的气魄,既然郁曼成不相信他,郁川就死给他看。但夏逸没时间来佩服他,因为他的遗嘱留在律师那里,她没办法拿到。
夏逸只能再联系顾安宁,道:“郁川不能死,在法律上他一旦被判定为死亡,他的遗书会立刻交给郁曼成。”她长叹一口气,道:“没办法了,只能再把宁文远挖出来,伪造个现场,假装是郁川做的。”
“还要挖出来?”顾安宁的表情像是天塌了。
夏逸苦笑道:“我知道有点为难,但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带把好用的铲子吧。”
临走前,夏逸多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好几夜无法安睡了,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笑吗?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会再有活路了。”她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还要挣扎呢?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吗?徒劳无功的努力。”
或许是因果报应,她们现在的处境比当时的王常安更坏。他是怀揣着希望而死的,至少还抱有一个梦,以为只要出去避避风头,就能和妻儿在国外团聚。但宁文远能毫无反抗地赴死,必然她的一切期望已经破灭。她不甘心躲躲藏藏的生活,就算拿了钱逃出去,没有亲人和爱人的支持,担惊受怕地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而夏逸的结局大抵还不如她。事到如今,她究竟想要什么呢?往事历历在目。
不要妥协者的怜悯。
夏母道:“你承认不承认,我们对你已经够好了,给你吃,给你住,供你上学,让你能穿得漂漂亮亮的。”
不要旁观者的仁慈
白菁菁道:“我好羡慕你啊,我真想和你换啊,
不要获益者的谅解。
弟弟道:“我倒是无所谓,你想走的话,我肯定支持你。”
也不要伪善者的赦免。
郁曼成道:“我是真的爱你。”
夏逸什么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