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都能对上,如果要这样结案,也不是不可以。顾安宁就是幕后元凶。
吕雯莲的笔记本和遗书都是伪造的,顾安宁的笔迹能和当时存档的证据对上号。山上焚尸的一男一女,也应该是顾安宁和她父亲。出了这种事,银行方面也在倒查,老顾挪用客户资金放贷的事原来之前就有痕迹,还牵扯到另一个已经入狱银行职员张封。
张封已经因挪用客户资金入狱,但按他职务根本接触不到如此大的金额,银行客户部门的总负责人一直是老顾。当时是客户举报,文件和记录上又是张封签字,所以最终责任才归在他身上,银行内部没有彻查,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闻谦已经去牢里重新审问张封,他隐晦承认挪用资金的主谋并非自己,当时他正为着银行内部的竞聘不利而颓废,是顾安宁牵头,老顾主动找上的他,承诺会帮忙提携。他也跟着参加了几次饭局,签了几份文件。东窗事时,老顾承诺会照顾他的家人,他只能把所有的罪顶了下来。
这也是张封的一面之词。闻谦并不完全信他,如果他当真如此清白,当初被捕时也不至于一言不。而且他的账户里确实多出一笔来路不明的钱,可谓人赃并获。想来他和老顾大概也就是黑吃黑。谁又比谁清白。不过顾安宁已死,老顾现在又重伤昏迷,很多事也无从对峙。
而且老顾挪用资金顶多算个动机,为了补上这窟窿,顾安宁铤而走险开始放贷倒也合理。但依旧有许多疑点。最新的一个疑点就是,顾安宁死前打了一个电话,倒查这个通话号码,身份登记在一个七十岁老人头上,显然又是个买来的假号码。
接电话的到底是谁?这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还有同伙潜逃在外?
而且顾安宁是真凶,依旧没有解答宁文远的死亡谜团。宁文远很像是自杀。如果是自杀,为什么有人又把她的尸体掩埋后再焚烧?顾安宁就算和宁文远再仇深似海,也不至于这样反复行事。如果不是自杀,凶手又是怎么做到把宁文远吊死的?
绕开监控,把尸体搬出居民楼的手法倒已经破解了。他们已经申请进入1o2搜查,果然靠外阳台的窗户有被外部破坏的痕迹。1o2常年无人居住,不少地方有积灰,走动时格外容易留下痕迹。
客厅已经现半个模糊的脚印,36码的鞋,和户主家里人都对不上。是女人的脚印,用力还很深。估计就是搬运尸体时留下的。但也不是顾安宁,她的鞋码是41。
这个案子里到底是谁被遗漏了?
要归拢线索理清思路,还是要继续开会。岳进一进会议室,就看到曹巡连叹息带哈欠。他累了,其实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了。闻谦是跟着岳进连轴转最厉害的一个,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抬眼,黑眼圈是长在脸上的五官。
其实在私心里,所有人都想着以顾安宁为元凶结案。元凶伏法,宁文远自杀,郁川潜逃,结案报告也不是不能写,仅剩的疑点也不过是绳子上小小毛刺,拿手抚平就好。他们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临近终点线准备歇口气。
可到底还是不能歇。岳进咬牙板起脸来,要是他也垮下去,士气就真的歇了。他先问曹巡道:“康安新村的监控有进展吗?”
曹巡道:“还在查。康安新村的监控能用的只有三个,确实有拍到宁文远的车开入大门,但是根本不知道她开向哪栋楼。现在正在排查小区内的停车记录仪,希望能拍到点东西。”
一个小区停着多少车?又有多少人愿意积极配合调查?而且多数停车记录仪只保留半个月的存档。大海捞针。走到这一步说明能调取的监控确实不够。这是很多老小区的通病,物业费低,物业素质差,明面上装着七八个探头,其实最多开一个能用。真出了事,受害者家属哭天抢地,警察抓耳挠腮,物业也只能两手一摊,说真没想到。
岳进又道:“王常安的投毒案,说要过来帮忙的法医什么时候到?”
“说是明天就来。”
“宁文远的尸检结果确定了吗?
“对,法医能确定宁文远的死因是前位缢死,双脚悬空,吊在某个高处死的。死前没有明显挣扎。”
“那这也不一定是自杀。”这话说得很是勉强了。手边已经没有新线索了,岳进也累得偏头痛,定了定心神,道:“我们重新回现场,所有的证据里,现场能给出的证词最多。”
4o1室,布局很简单,正对门的是客厅。一个卧室,一个洗手间,一个厨房。宁文远如果真的上吊,大概率吊死在卧室。卧室顶上有个挂钩,据房东说,这是他以前夏天安蚊帐用的。
房子里没有血迹,阳台少了一根晾衣绳。卧室和客厅没怎么打扫过,床头柜上还有一层灰没擦,对门的邻居说见过宁文远一次,她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刚杀了人没心思做家务,倒也符合常理。
痕检没在房子里现明显指纹,也没有搏斗痕迹,顶多有两处小疑点。一个是洗手台下面少了块毯子。
毯子是房东准备的,因为洗手台在洗手间外,正对卧室,台面又比较小,前几任房客总把水洒到地上,房东生怕地板被水泡坏,就多加了一块地毯。不过这地毯很脏,几乎从没洗过,宁文远嫌弃丢了也属正常。
岳进却道:“不对,这地毯肯定是别人丢的。宁文远对这里的生活条件根本不在意,所以床头柜的灰,她都不擦。怎么可能会管一块地毯。”
“这块地毯正对着卧室门,我是不信宁文远会自杀。如果地毯是凶手丢的。那么估计是会暴露手法。”
还有一处疑点是卧室的门被擦干净了,没有指纹,只是门上的一层被抹得干干净净。卧室的门很高,岳进也要抬头踮脚才能看清。按照宁文远的身高,要擦干净门上的灰尘,必须要踮起脚来伸长胳膊。她哪来这么好的兴致?
闻谦道:“如果要把宁文远吊起来,其实门就是个很好的道具。把绳子从门上甩过去。两个人合作,一个人挡住门,抱起宁文远,一个在门外用力拉,如果足够力气,是可以把宁文远吊起来的。凶手把地毯带走,是因为她当时踩在地毯上用力,踩出了脚印。”
岳进道:“宁文远不会挣扎吗?她胃里可没有安眠药,吊死时人是清醒的。”
“不一定,这个案子里出现了乌头碱,肯定有个人是医学背景的。如果真的是医药专业的,可以勒住颈动脉,手法熟练的话,人一下就会失去意识。”
“那还有一个大问题,如果真的这么做,门上会有勒痕。“岳进指了指门,上面光洁如新。
闻谦愣了一下,一时也没有头绪。他们只能继续去看客厅。冰箱就摆在客厅里,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过期的三明治,一盒生产日期在29号的牛奶。基本确定牛奶是顾安宁假扮郁川时放进去的,目的是为了模糊宁文远的死亡时间。
冰箱边柜里还摆着五个一次性塑料杯。这一套是十个,已经用掉了一半。
塑料杯上只有宁文远的指纹,放在冰箱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疑点,当初是闻谦亲口反驳的,可她盯着冰箱看,顿时有了新的思路。她找了把剪刀,把一次性杯子对半剪开,一半放在门上,尺寸正好。她道:“这样把绳子放在上面,是不是就不会有勒痕了?”
岳进眼前一亮,完全是赞同这手法的巧妙,几乎是天衣无缝,只是他又很快想到个新问题,道:“那凶手为什么不把杯子带走呢?”还不等闻谦接话,他已经自顾自回答上了,“哦,是因为带走也没意义了。”
不知是想通了哪一层关节,岳进忽然出笑声。他平时虽然不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可忽然有这样张扬的表现,闻谦还是紧张得直盯着他看。
岳进急忙道:“我没失心疯,就是要说点你们年轻人不爱听的话。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别做太多坏事,不然老天爷都把你耍着玩。”他确实笑得有些开心过头了,倒也不妨碍他娓娓道来。
“你说凶手为了要这么大费周章吊死宁文远,就他们要是一开始想伪装成自杀。1o2的住户在外地,房子里没有人,外面也没有防盗窗。凶手可以直接从窗户进入1o2,然后从正门上楼。这样就不会被正对楼道的监控拍到了。凶手到了四楼,勒死宁文远后想把她伪装成自杀,估计连遗书都准备好了。如果宁文远真的被确定成畏罪自杀,很多线索到她这里确实要断了。我高兴就是因为这个。回头想来,这个现场真的被布置得非常好。没有多余的脚印和指纹。除了卧室门顶上的灰和地毯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破绽。”
闻谦会意,接着道:“如果宁文远的尸体真的是在房间里或是在后山的树上被现,再配上遗书,第一反应确实是自杀。但因为我们现她时,她已经是焦尸,再假定她是自杀,反而是最奇怪的推测。可以说是凶手自己破了自己的局。“说到这里,她也不由得浮现淡淡笑意。
“所以老天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虽然不知道怎么了,肯定是出岔子了。凶手现宁文远一死,对自己不利。只能用拼了老命再把尸体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自杀再改成失踪案。一个人搬尸体还搬不动,还要叫帮手。着急忙慌的,还在1o2留下脚印。”
他接着又道:“等凶手好不容易把尸体搬到后山,拼了老命挖了个深坑把人埋了。找不到尸体,做成失踪案也是个办法。要是运气好些,十年半载没被人现,很多线索也就断了。可是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凶手觉还是不行,宁文远不能失踪,必须要让郁川把她杀了。没办法了,只能又一次把人挖出来,焚烧尸体掩盖腐烂程度,再伪装成郁川的样子从监控里走一圈。最后再用邮件模糊宁文远的死亡时间。难啊,太难了,来来回回,挖了又埋,埋了又挖,短时间里还要想出三个计策来,真是够不容易的。所以一开始何必呢,不做犯法的事不就好了。”
“至于那个塑料杯带走不带走,都没什么大意义了。因为凶手的根本目的是嫁祸郁川,模糊宁文远的死亡时间。等现人不是郁川杀的,是不是自杀都没有意义了。索性随他去了。”
新现也让岳进振奋起精神来,道:“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就是跑马拉松,时间跨度长,线索碎,人物多。我都要累死了。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凶手也在跑马拉松,她也累了,开始出纰漏了。我们要赢,只要比她多坚持一刻就行了。”
闻谦笑笑,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角度。这么一分析,确实是典型的女性犯案风格。因为前期的计划做得很缜密,所以随机应变的能力就差了,一旦出现突情况,只得匆忙应对。凶手挖出宁文远时,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时间紧迫,凶手更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方方面面,因此才露出这么多的破绽。
可为什么凶手要急着嫁祸郁川?是什么紧迫的事件比杀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