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曼成在录口供,就由夏逸先送罗美娟回家。
夏逸似乎已经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尽管依旧面色苍白,但言谈举止还是比较自在。罗美娟倒还有些恍惚,实在接受不了顾安宁就是罪魁祸。
罗美娟几乎自言自语道:“这到底算什么呢。唉,小顾再怎么说也挺年轻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弄成这样。她爸还在医院里,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
夏逸安慰道:“阿姨你别多想,反正所有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顾安宁是当场死亡。顾父则是颅脑骨折,紧急送医,现在还在抢救中。警方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但许多证据都能与顾安宁对上号。郁曼成名片上的那滴血就是她的。
因为罗美娟依旧精神不振,夏逸放心不下她,就干脆上门小坐了片刻。夏逸做家务很是顺手,她帮罗美娟洗了点水果,又简单炒了道热菜。她还不忘问道:“阿姨,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听说你就要退休了,一个人住确实冷清了些,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顺路多看来看看你,可以吗?”
罗美娟道:“那太麻烦你了,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曼成也很担心你。他告诉我,你女儿给你留了一笔钱,还有一封信。那封信现在还在吗?”
自然是在的。罗美娟也没多想,就从抽屉里把信和金条拿出来。夏逸扫了两眼,就问道:“那阿姨你准备怎么处理?我是觉得没必要上交警察。你留在自己身边,也算是一种纪念。”
“这样不太好吧。”
“我觉得交出去才不好。虽然不一定会惹麻烦,可是宁文远的案子有这么多受害人,万一他们以为你手里有钱,一个个都上门来找你要钱。反而会闹出很多事情来。”
罗美娟叹气道:“唉,真要这样,我也就认了。毕竟文文她,实在把别人害苦了。她也是一条命,别人也是一条命。”
夏逸还要再劝,外面却有人在敲门。来的是个住在附近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猫。她道:“这是小猫你们要不要?大猫被车撞死了,小猫没人养也活不了。我妈妈不让我养。”
“那好吧,交给我吧,我来照顾。”夏逸笑着把猫接过去。
门一关,猫似乎受了点惊吓,狠狠抓了夏逸一爪子,想要从她怀里跳出来。她倒是没动气,依旧微笑着,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摸着猫,安抚起来。
罗美娟急忙拿碘酒帮她消毒,道:“野猫挺脏的,你要小心的。你做人善良,可也多保护自己。”
“我善良吗?”夏逸忽然笑出声来,“这不是善良,阿姨。我只是不在乎罢了。它就是个小东西,它再对我动手,它的命也捏在我手里。如果这是一只甲虫,那我就会踩死它。所以我并不是尊重生命,我尊重的是我自己的喜好。那你说,人的喜好可以决定所有生命吗?”
“啊?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懂,小郁应该和你比较聊得来吧。”
“没什么,阿姨,我就随便聊聊。你会不会觉得生命其实是无意义的?生活就是这样,不会太痛苦,但也没有多少开心的事,一天又一天过着。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但早晚又会失去。人活着,就像是张开手指去抓住流水,越是用力,越是什么都不留下。真的有意义吗?”
“有意义啊,怎么会没有呢。我是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可是你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消极。”
夏逸神色微变,笑道:“是嘛,阿姨,我还以为你会赞同我的想法,毕竟你经历了宁文远的事。”她没再多说什么,抱着那只猫就礼貌地告辞离开了。
可她的一番话倒给罗美娟带来不小的震撼。确实,也该想想以后的事了,先是宁文远的尸体能拿回来了,该安葬在哪里,罗美娟准备去庙里打听一下,供个牌位能不能消除女儿的罪孽。
然后就是那些死在宁文远手上的人,太多的名字她不认识,都是走马灯一样闪过去。可她太熟悉董云淼了,连他上次搬过的家具如今还摆在客厅里。不能说什么人死如灯灭,罗美娟有一种深切的负罪感,她曾经和宁文远在一起很幸福,可幸福底下压的原来都是尸体。
大半辈子没个主见的罗美娟还是没有主意,她打了个电话给郁曼成,说了白天夏逸的事,又问道:“我还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小郁。你的主意呢?这钱我该不该上交,怎么都像是不义之财。”
“再等等吧,现在很多事还没定。顾安宁死了,但这件事还没结束。”郁曼成也没有主意,他只有惧意。
夜深了,寒意丝丝缕缕透上来。
郁曼成从没和夏逸说起过宁文远留下的信,唯一的可能是顾安宁临死前告诉她。那时夏逸急匆匆赶来,也不是担心他,只是为了确认顾安宁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