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鉴定有了新现,岳进想找闻谦开个小会讨论,见到她却是一愣,问道:“你头怎么短了些?”闻谦原本是齐下巴的短,现在头却又短了一截,大概齐耳长度。
闻谦少见的扭捏起来,道:“最近一直加班熬夜,我有些掉头。案子又放不下,我就想剪短些,洗头时比较节约时间。就在对面的理店修的,二十块钱,好像不太行。”她的头修得很难看,自己也清楚,而且还不能低头。一低头,翘起的梢更明显。
岳进一听就笑,道:“一分钱一分货啊,小闻。你也不用这么省时间。现在好了,你省下来的时间,大家要用来笑话你。你这头剪得跟鸭屁股一样。留留长,以后找家好点的店吧。”他收敛起笑意,正色道:‘说正事啊。笔迹鉴定有结果了。宁文远的住处现的那封信不是她写的。是有人伪造字迹。“
闻谦诧异道:“罗美娟怎么会认不出她女儿的笔迹?”
“因为有人刻意模仿了宁文远的笔迹。”岳进拿出对比照指给她看,道:“你看,左边是宁文远的日常书写,右边是在她出租屋现的留言。字形基本相同,但是伪造的信中,字与字之间的连笔有问题。你仔细看这一句,‘我们会在外面过得很好’。这句话里的‘过’竟然连笔连到了‘得’字上面,这根本不符合多数人连笔的习惯。直到找到了宁文远的记事本,里面记录了一些她在银行工作时的日程安排。你仔细看这一句话,‘明天把基本流程过一过’。这个’过‘字和信里的‘过’字,形状完全一样。但是原文里的’过‘后面接的是’一‘,这样的连笔就很符合逻辑了。”
闻谦会意道:“所以是熟人作案?要先得到宁文远的日常书写记录,才能伪造出这一封信。”
“对,现在科技达了,仿造字迹的办法也多了。有一种办法就是先把要仿造的字挑出来,然后连字成句,投影在纸上,像是描红一样描出来。字形是对的,但是字与字之间的衔接往往就会有破绽,笔顺不对。基本都是熟人作案,有时候看得不仔细,很容易就被混过去。”
“既然宁文远留下的信是伪造的,那吕雯莲呢?当时那封遗书是决定她自杀的关键物证。会不会也是用同样的方法伪造?”闻谦道:“我立刻去调那时候的案卷,遗书应该是拍照留档的。”
意料之外,吕雯莲的遗书找不出任何破绽。遗书的内容简单直白,明确写出她因为丈夫离世,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能自杀。找了笔迹学专家鉴定,遗书的笔顺也是一气呵成,不像是有人模仿而写。当初鉴定笔迹用的日记本也有拍照存档。日记里记录了吕雯莲从认识丈夫到结婚的心路历程,最后几页着重写了她丧偶后的万念俱灰。日记和遗书中的字迹确实出自同一人。
乍一看,吕雯莲似乎当真是万念俱灰,跳崖自杀。
岳进盯着遗书看了又看,没找出明显的问题,只是觉得略有古怪,道:“这份遗书上没有签名。一般遗书都是提前写的,很多人怕身后事不明,会特意有署名。”
闻谦道:“等一等,我们是不是思路错了?吕雯莲死在景区,对照遗书的笔迹用的是她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可是谁能证明这本日记本是她的?不就是董云淼?如果所有可以核对的笔迹都是伪造的呢?遗书上没有签名是因为遗书是提前伪造的,吕雯莲可能在旅游时在某些时刻签过字,伪造者担心露馅,所以没有留下签名。”
“藏叶于林,这倒是个办法。”
闻谦忽然兴奋起来,道:“那我们就有决定性证据了。这么多的日记,不可能都用另一种笔迹写,所以日记也好,遗书也好,留下的都是宁文远同伙的笔迹。到时候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用笔迹定罪。”
“你这么机灵,难怪要掉头。聪明的脑袋留不住毛啊。”岳进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走,把人全叫上,开个短会,分组再跟进现有的线索。“
开完会,岳进出来时,忽然听到有同事叫他,道:“你看看谁来了?肯定开心死你。”
岳进有些好笑,道:“谁啊?这么大排场,搞得我像是大姑娘上花轿。”他一回头,倒还真是个惊喜,是曹巡回来了。
曹巡的手臂上还打着绷带,看气色倒是不错。他笑呵呵地同岳队打招呼,道:“岳队忙,我回来了。”
“你小子倒是轻伤不下火线啊,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岳进一直把曹巡受伤的事算作自己的责任,如今看他恢复得不错,心里多少也宽适些。
曹巡挠着头,笑道:“在医院里闲着也不无聊,待不住。还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这可是错过好多进展了,就跟看电视剧一样,你这是看了个开头,等快结局了才跟上。不过还真有要你跟得上的线索,就是要满城跑,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医生说已经没问题了,要不然也不会放我出院啊。岳队放心好了。”
“你这就是上赶着给我当苦力,那我可不手下留情了。”岳进听他这么说,自然不和他多客气,递给他一张纸,道:“你还记得装尸体的那个行李箱吗?这个行李牌是小牌子,五年前就倒闭了,但是看行李箱的磨损程度,应该是没用多久,很有可能是近期买的。换句话说,买的是库存货。这种小牌子出货肯定不多,一个月估计也卖不掉一两件。我原本安排了小林和小钱去,那你去换下小钱,跟着小林,让他开车。我们已经要来本地经销商的名单,一共是六家店。他问话比较有经验。”
另一组人在宁文远出租屋做痕迹鉴定,同样有了进展。出租屋内没有明显的鞋印,宁文远的衣物还在,厨房的刀具没有缺失,全屋仅在客厅的地板缝现血迹残留,出血量不大,经鉴定和后备箱的血迹是同一人,基本确定为郁川。
一个意外现是在椅子底面。罗美娟回忆当时她是从地上捡起郁川的名片。郁川则记得他是亲手把名片递给宁文远。名片背面又有胶水残留,在餐厅一张椅子的地面找到了同样的痕迹。换而言之,宁文远当时故意把郁川的名片贴在椅子背面,用意暂时不明。但这瓶胶水已经在出租屋内找到了,就是最普通的牌子,特点是干透之后毫无黏性。
岳进推测道:“这应该是宁文远刻意留下的线索。名片藏在椅子下面,不会被其他人现。胶水干透之后又没有黏性,名片掉在地上,之后进屋的人自然会看到。”
闻谦道:“名片上的血迹又是谁的?现在已经排除宁文远本人,也不是郁川。”
“那就只能是宁文远的同伙了。”岳进道:“既然有人伪造宁文远的字迹留信,就说明这个犯罪团伙已经开始起内讧。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9号晚上郁曼成赶到,留下名片。郁川和宁文远生争执,郁川大概率死了。所以宁文远需要她的同伙赶来,处理现场和尸体。他们把郁川的尸体搬进后备箱,运去某个场所处理,再由宁文远开车去接董云淼。宁文远离开停车场之后还活着,11号她有打电话给房东要求半个月后退押金,说明当时她认为自己还能再回来。她行事谨慎,要跑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收拾,显然是有什么人或事阻止她回来了。”
“如果名片上沾着的是宁文远同伙的血,说明当时就已经起了争端。宁文远在9号离开时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几天后她能顺利回来,就处理掉名片,当作无事生。如果她回不来,这张名片到时候会被人现。如果第一个赶来出租屋的是郁曼成,他会起疑心。如果是是罗美娟,她就能顺着留言去找郁曼成,也就是现在的走向。”闻谦略一皱眉,道:“宁文远行事已经很谨慎,能让她警惕到这种地步的人,肯定更危险。虽然是狗咬狗内斗,但也是聪明人对付聪明人。我们的对手不简单。”
岳进道:“真要这么说,宁文远回不来,估计是死了。唉,这个案子真是不好说啊。”他还想再补上几句,却有电话来,还是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电话那头,岳进道:“儿子不太好。你结束了手头的事,方便过来一趟吗?”因为心焦,她的声音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