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刚才热情洋溢的那人,“那个男的不是挺有钱的吗?我看他的车挺好的,五十万套餐应该能承担。”
“有钱不一定肯花钱,你看他多冷淡啊。你就是刚做这行,经验浅,感情深不深很明显的。空调这么冷,女方都在打哆嗦了,他一句话都不问,一点都不关心。结婚前应该是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感情深的,过几分钟就要问饿不饿啊,冷不冷,要不要喝水。这种有钱的男人不投入感情,抠得很。你看他刚才那眉毛皱的。他舍不得花钱的,就是走个过场。”
郁曼成用力咳嗽了一声,故意让她们现自己在身后。他好整以暇,带着些恶意,抱起肩欣赏他们片刻的惊慌失措。
等夏逸一出更衣室,他就拽着她的手离开,道:“我们走,我还没无聊到花钱请人来在背后说我坏话。”走到门口时,他又故意撂下话,道:“你们两位放心,你们的名字我记下了,一定不会忘记投诉的。”
回到车上,郁曼成是愈气不平,简直像是被戳到痛处。他绝不愿承认自己对夏逸冷淡,一切都是表面功夫。
他语带轻蔑道:“我是觉得婚礼就是个过场,花钱请人来看戏,确实不太用心。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既然都花钱了,那就做个彻底,要让你风风光光结婚。别在本地办婚礼了,去海岛办婚礼,给客人包来回机票,不行就去国宾馆,我托朋友去订。先打一百万预算,不够再加,你觉得够吗?”
夏逸道:“曼成,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啊。酒席先订三十桌,把你的朋友都叫上,不用担心人不够,我可以让郁川把他的狐朋狗友都叫上……噢,郁川,郁川啊。”郁曼成顿了一下,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颓然浸润了他整张脸。
“曼成,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公司的事,你妈的事,你弟弟的事,结婚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谈了在谈。不止是你,我也有我的犹豫。我爸妈不允许我和你走,我又想和你走,又觉得不该走。我就是很后悔,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我觉得我在这个家,在这个世界,都是多余的人。”夏逸拉开车门,猛地冲了出去。
好在街上车流不多,她也仅仅是穿过马路,跑到对街,倚在一处栏杆上默默垂泪。车来车往,灯影投进她的泪眼里,衬得她双眼亮如点漆。倒比先前拘束着试婚纱的样子要鲜活明丽许多。
郁曼成见她没有危险,只下了车,不紧不慢赶过去,道:你别太难过,因为我不会安慰人。你要哭的话,我也只能看着你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拆了封,颇一本正经道:“你哭吧,纸巾管够,车上还有一包。”
“别说不会安慰人,你这不是很会嘛。”夏逸不由破涕为笑。她的长原本为了试衣而束起,此刻却随意扯开。长及肩,迎风而起,她的人清瘦,头却是沉甸甸,好像这头漂亮的长夺去了她人生应有的光彩。风把头吹得蓬乱,丝几乎遮住了她的脸。“曼成,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很累啊?”
“对,我很累,几乎是筋疲力尽了,还要装的完全不在乎,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什么事都推在一起出现,一定要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出乱子。”
“会好起来的。”郁曼成安慰她,却根本说服不了自己。他觉得像是坐在一个瞎眼司机开到车上,前途未卜。
夏逸忽然郑重地握住他的手背,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决定了,我要和你出国,而且结婚前我们先签婚前协议。我也不占你便宜,以免你疑心我,而且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死在你前面。我爸妈和弟弟都能分我的遗产,我不希望到时候分的是你的钱。”
“谢谢你。”
“你弟弟的事和公司的烦恼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尽管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我能自己处理,不会让你烦心。”
“我们走吧,我想和你在一起。等郁川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就走。”郁曼成抱住了夏逸,她的长不染不烫,如冰凉绸缎,拂过他手背。不知为何,他一时竟有难言的心虚。
到底在害怕什么?年轻英俊,功成业就,如花美眷,一切男人应有的梦想他都快实现了。为什么全然没有拥有的满足,而是一种近于狂的不安?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答案很快就有了,当天稍晚些时候,警方再次上门。岳进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已经鉴定出来,宁文远后车厢的血迹和你有父系亲缘关系,大概率属于你的弟弟郁川。你有的梳子或刮胡刀吗?我们要做进一步比对验证。”
郁曼成道:“噢。我知道了。我这里只有他用过的刮胡刀。”
“你们兄弟关系不好吗?你就这样反应吗?“
“我再激动,该生的事也已经生了。我有准备了。”郁曼成还是强装镇定,不愿在人前露怯。
“你就是准备太多,已经是自作聪明。”岳进教训起他来,丝毫不留情面,“你一开始就应该报警,让警方取证。现在很多证物经你的手,留下痕迹,就算是决定性证据,提起公诉时能不能使用还难说。你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
郁曼成不做声,确实是理亏。岳进又道:“还有一件事,你的名片背面有胶水粘连的痕迹,你有碰过什么东西吗?”
“没有。那张名片我从名片盒里拿出来。然后又一直放在名片盒里。”
“那你请把名片盒一起给我,我们要取证,调查结束后会还给你的。”
“那名片上的血迹呢?”
“暂时没有结论,名片上的血迹不属于郁川,宁文远,董云淼。身份还不确定。如果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警察走后,郁曼成倒也理解罗美娟先前为何会昏倒。地面好像一瞬间软了下去,他站立不稳,也不得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他现在也害怕一个人独处了,因为没人劝解,他会不停地想郁川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