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曼成并没有开车回自己家,而是载着罗美娟找到了宁文远停车的地方。
罗美娟租房的小区有停车位,但并不开放给租客,想要长期车位,就要花钱向物业租。定价偏高,一年要付四千。宁文远嫌贵,就把车停在一处露天停车场。
郁曼成道:“嫌贵只是她的借口,这种停车场不会比停小区便宜,唯一的好处是安全。露天停车场比较空旷,监控少,车辆流动性大,也不容易被行车记录仪拍到。”
罗美娟咬着嘴唇,苍白辩解道:“你多想了吧,不是这个意思。说不定是文文怕磕碰到车,露天停车场比较宽敞。”
确实如郁曼成预料一般,露天停车场位置偏僻,只有一个中年保安守着门岗。包月的价钱是一个月四百,并不比小区车位便宜,宁文远却很豪爽付了一年的钱。
宁文远的车是一辆平淡无奇的白色大众。郁曼成上前近看,看不出什么端倪。前两周有好几天下雨,车停在露天,就算车身上有痕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罗美娟拿钥匙开后备箱,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像是提前打扫过。车前灯似乎撞过,有一道小裂痕,没有去修。
郁曼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道:“这是鲁米诺,与血液反应会出蓝光,但必须是在暗处。现在试一下,希望没问题,如果这辆车上没血迹,你也能安心点。”他把鲁米诺洒在后备箱里,罗美娟没有阻拦,也不清楚到底期待一个怎么样的结果。她当然希望宁文远不要牵扯其中,但如果她当真是个坏人,成了罪魁祸,反倒还安全些。
后备箱拉开一条细缝,很快就有蓝色荧光从缝隙里透出。后备箱里沾过血,只是擦拭得很干净,肉眼几乎不可见。但是有了试剂指示,郁曼成打着灯,很快找到了一条没处理掉的血线,就在后备箱内部的一个圆形按钮缝隙里。
郁曼成道:“这是个逃生装置。算是个好消息吧,既然血在这里,说明后备箱的那个人当时还活着,估计是受了伤,想要逃出去,用带血的手去开后备箱的锁,但不知怎么没有成功。”
罗美娟道:“这个人是小董吗?”
“不知道。但基本能肯定不是宁文远。因为大概是她自己把车开回来的,我见过这辆车。就在我去找她的那天,她的小区楼下就听着这辆车。她把车擦得很干净,所以我有点印象。”他又带着罗美娟去调监控,借口自己的车里丢了东西。
停车场的监控能保留一个月,拍到了1o号凌晨的场景,确实是宁文远亲自把车开回来。她下车时神色如常,似乎不像被人威胁,或是遭遇变故,还对着后视镜简单整理了头,才款款离开。
可走到监控正下方,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猛地抬头看向监控,像是在打招呼一样,笑着朝监控挥了挥手。
郁曼成不禁毛骨悚然。宁文远是不是早就知道日后会有人来看监控,她到底什么意思?是挑衅还是提示?
宁文远是独自出现在监控中,出了停车场就不知去向,郁川没有陪同在旁。其实郁曼成担心过后备箱里的人是弟弟,但转念一想,他又放宽了心。郁川唯一的优点就是社会经验足,身手不错,哪怕是两个成年人对他动手,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宁文远到底只是个身量单薄的女人,单打独斗,她不能拿他怎样。
分别时,郁曼成特意嘱咐道:“这几天我们先不要联系了,先顾好自己再说,不然在警察眼里我们会很像同伙,串通在一起销毁罪证。“
罗美娟忧心忡忡道:“要是警察再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郁曼成道:“如实说吧。你不要以为你说谎能骗过警察。你说谎越多,宁文远身上的嫌疑就越重。”
他没把话说透,生怕罗美娟更忧心。但分别后,他立刻就给白菁菁当时的保姆打去电话,询问道:“你说白菁菁坠楼前,是她亲自嘱咐你出去一趟买东西,是这样吧?“
“是啊。”保姆由他介绍了个工作,现在一户三口之家做事,也算清闲。所以她对他也是知无不言。
“当时白菁菁说这话时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在,随口一提,还是宁文远也在?”
“宁文远也在。当时也幸亏她在。那天宁文远有事要和她说,她估计也不想让我听到,就让我快点走。我其实也明白,真以为我想管他们家的乱七八糟的事啊。我就是手头有活,怕出去一趟来不及回来做饭。宁文远就悄悄和我说,白菁菁又在为了男人的事盘问,让我快去快回,她一会儿有空,可以帮我提前备菜。都说死者为大啊,但白菁菁这个人,我说句实话,是挺挑剔的。她这种有钱太太,既要摆出个好人脸,又想别人当她的肚子里的蛔虫。让她亲口说,她就要嫌你懒了。“保姆到这时候还心存怨气,显然白菁菁生前待她很不宽和。
郁曼成挂断电话,基本能确定宁文远杀了白菁菁。具体手法应该是支开保姆,往白菁菁咖啡里投毒,使她昏厥后再从楼上推下去,又伪装得像是自杀。
这手法不难,难的揣摩人心,处处安排他人为己所用。虽然宁文远是凶手,但这场谋杀是由别墅里所有人共同完成的,包括白菁菁本人。如果年荣海爱妻情深,当时坚持报警,或者要求尸体解剖,可以从尸体的心脏取血,做毒理检测。但中年丧妻拿保险金,是他人生的大喜事。他自然不会追究。保姆对白菁菁也不甚关心,更不会刻意提供线索。宁文远甚至考虑事后,刻意演了一出戏金蝉脱壳,留下了一个仗义执言的美名,把嫌疑留给了年荣海。
可是她这么处心积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只是私怨吗?如今牵扯出至少两个死人,这绝不会是私怨这么简单。
郁曼成忽然有种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的眩晕感,宁文远这样的人,郁川绝没有本事操控她,甚至他们会恋爱都是一桩怪事。
过去郁川提起她,也总是一味地说好话。要么是他天真到看不穿她的本性,要么就是他早已经和她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