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给予人恐惧亦给予人于黑暗中的平静。细碎的橙黄色的灯光透过缝隙落了进来。将怀里的妹妹抱紧一手捂住她的耳朵一手捂住她的嘴。
不让她出一丝声音,妹妹脸上涕泗横流让她手有些湿濡黏糊,并没有觉得恶心,脏。更准确的来说是顾不上这些。
房屋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喊叫声,一声声破碎的呻吟,还伴随着哭声。
眼睫轻颤,暖色的光亮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又或者是空间太小,柜子太久没有打理落了灰尘下来。
她觉得她的眼睛有些难受,只是并没有空余的手去揉眼睛。
妹妹只顾着难过,泪眼朦胧让妹妹都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可是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生来悬殊。
女人被按在地上,老旧的土屋地弄脏了女人本就不新的衣服。她的脸上是因为反抗而挨打的红紫,嘴角甚至在抖有血丝渗下,想来是因为男人力气太大没控制好豁了口子。
额上也不知道在打架的时候撞到了哪里去,鼓起一个大包,像个馒头,看起来有些唬人。
眼睛半眯着有些睁不开,很是勉强,并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刚才额头撞的位置偏下。就在眉毛上面,肿起来自然是影响到了眼睛。
那个眼眶里不自觉的弥漫上泪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道那一下有没有伤到眼睛,必然是有些伤着了的,不然眼睛怎么会充血。
她并不知道男孩跟女孩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下面带把。
所以,只是因为多了把就那么讨喜,那么好吗?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一次架,有时候是父亲在外面听到不好的话,大抵都是在笑他没有儿子,以后老了没有人送终。
有时候是奶奶在里面胡搅蛮缠,奶奶并不喜欢她和妹妹以及生不出儿子的母亲。
总之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他们打架,又或者说是母亲挨打的理由
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她们连看都不能看,都是二叔家的两个弟弟的。
她有一次听见奶奶在哄着二叔家的两个小弟弟说:“女孩子有什么可吃的,都是给别人养的。”
话语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厌烦和不耐。
但是对两个弟弟说话就和蔼的多,虽然他们年纪小,并没有听懂,“还是男娃好,男娃能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这样的话她听了很多次,开始并不懂,也曾去问过母亲。每次问,母亲的脸色并不好,开始还会搪塞,后来问多了就哭,说她命苦连带着害了她和妹妹。
怨恨自己的婆母,丈夫;怨恨自己的怯懦无能;怨恨命运弄人的不公。
“姐姐,我想吃糖。”比她小的妹妹就这么抬着脸望着她舔了舔嘴唇,脸上因为风霜有些皴,透着不正常的红艳。
糖啊?她也没吃过呢,都忘了是什么味道,她之前见过堂弟吃糖丢掉的糖纸,里面有碎裂的糖,很小。大的给了妹妹,以至于妹妹后来念念不忘,小的她还没有觉得滋味儿就在嘴里化开什么也不剩下。
糖,应该是甜的。
甜的东西那么多又不是非糖不可。
她手里抱着从土里挖出来甜根,嚼烂了也是甜的就是带着土腥味儿不太好吃。
但是哄哄妹妹是够的。
老旧的土屋里的椅子倒的横七竖八,地上还躺着个人,还有很多头。
倒在地上的母亲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不,比死水还安静。好歹死水因为落叶飘下而翻起阵阵涟漪,可是她的眼睛死寂而空洞。
如同行尸走肉般,她的躯体还活着,可是她的灵魂早已麻木甚至已经死亡。
“妈妈……”
伴随着她的呼喊还有妹妹因为惊吓而出尖锐的哭声。
倒在地上的女人眼珠子转动着,然后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冲进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平时切菜时的菜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她的眼里露出癫狂,死死的攥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拽,往刀口下拽,嘴里不断地说着:“咱娘三儿一块死了吧,死了什么都好了,死了吧。”
她不断的重复着死字,好像死亡才是她的终点,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喘息,得到真正的解脱。
不明白母亲突如其来的想法,她不断的往后缩着,不想过去。顺便将抱住她腿地妹妹一脚挣开,“走,快走!”
她是挣不开的,她妈疯了,终于疯了,被折磨疯了。
总不能真的都死了吧,妹妹还那么小。
要真想死,她陪着妈妈就是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母亲的神经,菜刀砸在地上卷了刃,她披头散泪水划过脸上的伤口混合着泥垢以及血色,看起来活像个女鬼,渗人的厉害。
原本慌张不已的她这一刻却突然冷静下来了,“我们走吧,你们离婚。”
这个时代离婚是很丢脸的事情,有的人在婆家备受蹉跎煎熬也不愿意离婚。
她哭的声音干哑,说话的声音像是被石碾压一般破碎:“离不掉的……”
村子里的人都看见女人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提着孩子,活像个凶神恶煞往族老家中去。
那是村子里辈分最大,最有声望的人。
刀子横在她的脖颈,她能感受到那因为刚才掉落在地上卷了刃的刀贴近皮肤,刺啦的疼。可是当真的来的那一刻她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