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后他的面色便有些不好了。
这恩情是落到林芙头上、再造福到云凌身上,和直接由云凌承接下、落到他头上,这两者之间可是有很大的区别。
……可惜了。鱼儿没咬钩。
姜母跟着姜父离开前瞥了林芙一眼,表情有些欣慰。
别管是因为林芙聪明,意识到了不对没有跳坑,还是无意间避开了,总之结果是好的就行。
姜母其实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她实在没现林芙对姜父的心思有所察觉,瞧着又乖,眸子清澈纯粹,不像是那种城府深、很会装的人。
姜玉珠也松了口气。她拉着林芙要回马车上换下被弄脏了的外衫,云凌很自觉地跟在两人身后。
姜玉珠扶着林芙登上马车,看着她掀开帘子进入车厢里,余光却突然瞥见身旁蹿起了一道人影,像是也要往车厢里去。
她顿时心惊地转头看去,同时以自己生平最快的度伸手抓住了云凌!她出声喊道:“你干嘛呢!?!”
由于不常大声说话,现在又是那种情况,所以姜玉珠下意识压住了嗓子,音量并不大,情绪却很饱满。
云凌本来可以轻易挥开姜玉珠的手,继续往车厢里钻。他也的确立时便挥开了。
但或许是从姜玉珠惊恐的声调里察觉到了什么,云凌停在马车前室的车板子上站着,低头看向姜玉珠,问道:“我不能进去吗?”
对于他的问题姜玉珠很惊讶,但随即想起云凌并不知道林芙是要进去换衣服,便往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人,才小声地对他说:“阿芙妹妹她进去换衣服,你当然不能进去啦。”
云凌不解:“为何?”
姜玉珠瞪大了眼:“……为何?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云凌摇头:“不知。”
姜玉珠先是惊疑,随后想起他的遭遇,表情变得不忍且怜悯。她低声问道:“那些人难道是把你们男孩女孩全关在一起,所有事都不分性别地一起做吗?”
那样的话,和养着一群牲畜有什么区别?有用了就牵出去溜溜,没用了便全部关回圈栏里。反正在那些人眼中这些孩子或许全是待宰的绵羊罢了。
云凌还是摇头:“没有。”
他说道:“被抓过去前是全在一架车上,到了地方就男女分开被带走了。最开始我和十几名男孩关在一起,但没过多久便单独关了,一人一间。”因为那时候已经死得没剩多少人了。
因为有猜测他是被抓过去当药人的,所以姜玉珠听了也没有太惊讶,只是问:“你…几岁被抓去的?”
云凌:“好像是四岁还是五岁。”
姜玉珠脸上的不忍更多了些:“那你现在几岁了?”
云凌依旧没多少情绪,很冷淡地:“记不清了。”
姜玉珠沉默片刻,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连云凌究竟经历过什么也都只是模糊的猜想,只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但更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她只是详细地给云凌解释了下“男女授受不亲”的含义,为了让他能理解,还打了好几个比喻。云凌听后思索片刻,点头说他知道了,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开始往马车四周扫视。
他说:“那我帮阿芙守着。”
他不能进去,更不能看见,其他人就更不可以了。绝对不可以。
姜玉珠愣了下,随即笑道:“阿芙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加上‘姐姐’二字才妥当。”
她只当云凌是缺乏常识,很有耐心地教他:“她的名字是林芙,双木林,芙蓉花的芙。她比你年长,又救过你,这种情况下你可以称呼她为‘林姐姐’,或者‘阿芙姐姐’,亲切又有礼貌。”
“叫‘阿芙’的话,一般是关系亲近的长辈或者平辈才这么叫,或者是地位比她高的人,总之你这么称呼是不对的。”
云凌很认真地警戒四周,没看她,开口的声音沙哑、平淡,显出一种乎年龄的成熟:“可我想这么叫她。”
姜玉珠没有立刻反对,而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想这么叫啊?”
云凌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酷:“我喜欢。”
姜玉珠:“……你喜欢这算什么理由啊!”
难道有人说他喜欢钱,他抢钱的行为就能被接受认同吗?不行的啊!
姜玉珠正想引经据典,好好地跟云凌掰扯一下“长幼尊卑”这件事,马车的帘子却被一只素白带粉的手掀开了。
她立即看过去,便看见换好衣服的林芙正淡淡地笑。
林芙很无所谓地说:“他想这么叫便这么叫吧。”
反正她都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叫妹妹了,称呼什么的,只要不难听就随便吧。
云凌得到林芙的同意后很高兴,具体表现为他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扬,眼眸有些亮,很认真地又喊了一遍:“阿芙。”
“嗯。”林芙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唇角微翘。
姜玉珠左右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放弃纠正称呼的想法。
毕竟当事人都同意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又不像是“直呼皇上姓名”这种会掉脑袋的大事,便随他们去吧。
—
云凌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林芙让他自己去找大夫重新包扎一下。他很听话地去了,包扎好后一刻不停地跑回来,这次注意地收着了点动作,没让伤口再次裂开。
一回来他便蹿上马车,询问后掀开帘子钻进去,想要坐到林芙旁边。
林芙抱着猫,直接拉过姜玉珠坐到自己身边,指着对面的座位对云凌说:“你坐那边去。”
姜玉珠顺着力道换过来挨着林芙坐下后才反应过来,她赞同地点头,对稍弯着腰站那儿没动的云凌说:“你忘记我刚跟你讲的男女授受不亲了?”